謝刹靜靜地坐在那裡,雖然總是看上去毫無氣力的樣子,但他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脊背挺得筆直,像個清貴孤僻的少爺。
此刻,在5號的視線裡,那張清雋蒼白的面容隱在黑色巨龍的陰翳裡,烏黑的眼眸安靜地看向自己,在淡淡黑眼圈的映襯下,仿佛珍貴清澈的寶石。
明明自己站著他坐著,卻不像是自己抓住了他,而是他抓住了自己一樣。
英俊孤僻的青年看著她,那雙眼睛的眸光像是微微放空一樣,一種寒涼的危險忽然席卷全身。
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來的1號玩家站在她面前,目光卻越過她看著她身後的6號玩家。
“抱歉。”1號的聲音極輕,像是從喉嚨裡直接發出的,輕飄又莫名的性感。
5號的視野一瞬灰暗,像是突然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5號玩家死亡。】
“抱歉,你猜錯了。”
這樣說著,最後一個客人,殺死了唯一能從鬼手中保護他的巫。
所有被淘汰的玩家,像提線的木偶一樣坐回自己的位置。
6號玩家水藍色的清澈眼眸溫和地注視著1號玩家,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沒有動,清雅無害的青年,像是感到抱歉一樣溫柔的蹙眉,毫不設防,可以被隨意擊碎的清透脆弱,難以想象會是可以殺死所有人的鬼。
卡池裡的卡牌,所有人面前的卡牌都像是燃燒起來,變成金色的煙沙,席卷了所有人的視野。
……
“要玩一把嗎?”明明是普通的郵輪之上服務生的西裝禮服,穿在高挑瘦削的年輕人身上,卻像個清貴孤僻的少爺,那個年輕人連皮膚也蒼白得貴氣。
被他注視的人,穿著華麗優雅的淑女禮裙,水藍色的眼眸美得像傳說中海上的人魚。
虞星之困惑地看看身上的女裝裙子,聽著輪船上來來往往的人尊敬地稱呼他小姐,目光投向面前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的謝刹。
謝刹烏黑的目光疏離又親近,那一瞬不瞬乾淨純粹的目光,假如是真正的少女在這裡,一定會臉紅起來。
“玩什麽?”虞星之的聲音依舊是他自己的,並沒有因為莫名其妙的女裝變成小女孩的,但為了不違和,他不得不稍稍控制著,讓音色不要太突兀。
謝刹一眨不眨看著他,有些克制的樣子極淺的笑了一下:“隻言片語,郵輪上的桌遊,我看上去像是會挑唆你玩梭、哈之類賭博的,混混嗎?”
當然不像。
眼前的年輕人英俊清冷得要命,就和他自己介紹的身份一樣,是個充滿藝術氣息的畫家。
虞星之伸出手,把手放在謝刹從剛剛就一直伸出的邀請的手上。
對方很紳士,掌心托著他的手,隻拇指小心的落在手指一點,那根手指就像是戴著一顆戒指一樣,灼燒起來般燙了一下。
他們來到郵輪的遊戲大廳。
郵輪之上各種設施應有盡有,但眾所周知,郵輪的主人,那位美麗的小姐隻喜歡玩桌遊,尤其是一種叫隻言片語的遊戲。
那一天,他們玩了整整一天。
無論那位小姐描述的卡牌多麽晦澀難懂,那個皮膚蒼白英俊的年輕人都能準確無誤的猜中,幾乎所有圍觀的人都可以確定,他們在那兩個人的眼中看到了慢慢灼燒起來的愛情。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穿女裝,被人叫大小姐的虞星之,並沒有多喜歡玩桌遊,他只是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當然,玩遊戲的過程很愉快,有人能一直猜中自己的心思。
“能共進午餐嗎?”又一次贏了以後,意猶未盡的時候,謝刹看著他這樣說。
“好啊。”於是被紳士地牽著手,帶去郵輪上只有他們兩個客人的餐廳。
雖然名義上整個郵輪都是虞星之這個“小姐”的,但他確實對此無法帶入。
“我看起來奇怪嗎?”
被一眨不眨的看著,盡管年輕人神情安靜,毫無侵略性,但虞星之還是因為自己怪異的著裝問了一句。
就算所有人都能毫無芥蒂的叫他小姐,他也記得自己是個男人呢。
“很美,您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可以認為我輕浮,但這句話毋庸置疑。”
虞星之看著眼前的謝刹,什麽時候不喜歡說話不喜歡社交的遊戲宅,會這麽說話了?
謝刹的手指伸出來,輕輕解開虞星之遮掩喉結的絲帶,手指輕觸那小小的凸起,清雋的眼眸垂斂,專注地看著虞星之的眼眸:“沒關系的,性別和喜好,您可以自由擁有一切。只要您願意,任何東西都是您的。沒有人能不愛您。”
即便那烏黑寂靜的眼眸沒有一絲侵略逼迫,甚至像貓咪的爪子抓住主人一樣小心翼翼,收斂克制,生疏的溫柔像示弱,但那雙眼睛裡毫無波瀾的情感卻像黑夜大海一樣,是一種無法掙脫的張力。
一眨不眨無法移開一樣看著他,淡色微抿的唇無措微抿,對他緩緩微笑……
時間就像快進了一樣。
眨眼之間,那個遊輪上認識的年輕的才華橫溢的畫家,開始自然地叫自己親愛的,為他拉裙子的拉鏈,為他整理被風吹歪的帽簷,手指攬著自己的腰,親吻他的臉頰。
在周圍人的聲音裡,虞星之很快知道了,經過這段時間的交往,他們墜入了愛河,彼此深信對方是自己的靈魂伴侶,於是很快就舉行了婚禮。
現在是要去乘坐那艘郵輪,去度蜜月。
謝刹清雋的面容皮膚仍舊微微蒼白,偶爾那雙烏黑的眼眸裡仍舊透著一絲冷倦,過分安靜,但是只要看著自己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有雖然很淺但是真切的笑容,那雙專注的眼睛像是在發光,像是淹沒他一樣。
“親愛的,不需要我陪你去嗎?”
虞星之微微僵硬地被他親吻側臉,微笑了一下:“不用,我很快回來。”
去洗手間為什麽也要陪?在自家的遊輪上。
“舞台劇開始之前嗎?”謝刹看了眼手表,像是確定時間一樣看著他。
虞星之點點頭,他很快從裡面逃一樣出來,但是,遊輪上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快讓他退後。
比起整個陌生的環境,當然還是謝刹更熟悉可靠一些,盡管他好像不認識自己了,自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
虞星之並沒有想要去洗手間,只是一個臨時的借口。
他歎口氣,往回走去。
這時候,他聽到了一陣爭執的聲音。
“你以為沒有我你能騙過我哥哥多久?憑你肮髒低賤的出身,還是騙子嫻熟的巧言令色的技巧?”
第57章 隻言片語,誰知我心
吵架的聲音並不高,甚至稱得上文雅,但一點也不影響這聲音裡傳遞出來的高高在上的輕視。
說話的人穿著舞台劇才有的華麗繁複的芭蕾舞衣,被她奚落的對象正是那個年輕的畫家。
你以為沒有我你能騙過我哥哥多久?
這是什麽話?
虞星之看著那個說話的舞蹈演員,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好像是自己現在這個身份的妹妹。
但是看長相很像之前那個四號玩家。
謝刹坐在那裡,隻拿烏黑冷倦的眼眸看著她:“我沒有騙他。”
像是受到了挑釁一樣,舞蹈演員微微發起抖來,努力維持著微笑的神態:“別忘了,你是拿了我的錢的,你只是一個我雇傭的騙子,如果讓哥哥知道你根本不是什麽藝術家……”
“讓他知道,他以為的柔弱可憐的妹妹其實千方百計想要竊取他的家產,不惜雇傭人來欺騙設計他嗎?可以啊。”
謝刹紋絲不動坐在那裡,喉嚨裡直接發出一樣極輕的聲音,像是有些冷淡的倦怠。
讓人無從下手,越發氣惱。
但是,虞星之知道,此刻的謝刹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從容,無論是手指虛握的力度,還是幽微的眼神,都像是被激怒卻冷靜的貓咪。
嗯,騙子啊,這個身份和發展有點意思。
怪不得之前總感覺怪怪的。
舞蹈演員氣得渾身發抖一樣,聲音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文雅:“千方百計竊取他的家產?那明明是我的,我家的,我爸爸的!他跟他那個寡婦媽媽,要不是我父親可憐那個女人,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據我所知,現在沃裡克斯家族的財產一半是你口中的那個女人的嫁妝,另一半是你哥哥打理出來的。”
女人咬著唇,沒有絲毫心虛,理直氣壯:“那又怎麽樣?她嫁進來了這些錢就是我父親的,我父親的就是我的。”
謝刹冷淡地看著她:“你哥哥救過你,你小時候被綁架的時候,他是因為救你被迫穿著女裝,留下了心理陰影。”
女人嗤笑一聲:“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他不同意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於是爸爸就逼迫我們分手!”
“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怎麽樣,那個男人用你的錢養了個落魄小姐,你哥哥只是說出了實情,讓你們分手的決定是你爸爸做的。”
女人發出壓抑的尖叫一樣的厲聲,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不管!就是他!誰要這樣的哥哥了,如果不是他一個男人非要人以為他是沃裡克斯家的大小姐,我會從小到大被襯托的一無是處嗎?別跟我提他對我多好,誰要他救我了,我求他救我了嗎?我不像他們那麽虛偽我隻記仇不記恩!”
除了那一聲尖叫失控,她一直讓自己表現得冷靜,甚至還面帶微笑,儀態完美隨時可以登台:“總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揭露他的真實性別。當然,他要是愛你愛到願意冒著法律對同性戀的懲戒,放棄家產跟你私奔,你不高興嗎?這才能說明他是真的愛真實的你啊。”
謝刹沒有說話,女人文雅的笑著,拎起裙擺欠了欠身,往舞台上走去。
“我去透透氣。”她並沒有上台表演,而是徑直往外走,一秒陰沉下臉,忍耐著當眾歇斯底裡的瘋狂,想要找個什麽東西發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