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本裡可以做出的判斷,出了副本卻無法判斷了。
他很想見到虞星之,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但出了副本以後就沒有看到那個人。
所以,違背了平時的作息時間,段時間內再次上線。
但那一天,無論謝刹發送多少條消息,說想要見面,都得到相同的回復:你所要的找的人不在當前地圖。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回復說明,對方不是在副本裡,就是不在遊戲裡。
一連幾天,虞星之都沒有上線。
謝刹照例離開營養倉,像個機器人一樣按部就班的生活。
“少爺最近心情似乎不好,發生了什麽事嗎?”老管家直到他情緒平複,才出聲詢問。
如果在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問,少爺是絕對不會回答的,而且,心情會更不好。
謝刹平靜地說:“我在上個副本裡,殺了好多人,還把哥哥關起來了。遊戲結束,哥哥好幾天都沒有上線。”
老管家錯愕愣住了,隨即卻忍俊不禁:“少爺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這樣做了,也一定有理由,而且,少爺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那個人不會怪你的。”
謝刹臉上的沉寂已經從陰雨連綿變成了陰雲,足夠保持平靜:“會失望吧,隨隨便便就殺死很多人,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哥哥會更驚訝,我是這樣的人。”
老管家靜靜地聆聽著他講述副本裡的經歷,直到謝刹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沉默不語。
“並不會,那個人即便是失去記憶的副本裡,也選擇了最糟糕的少爺。難道不是說明,他跟少爺的想法是一樣的嗎?任何的少爺,他都接受。”
謝刹垂下眼眸:“遊戲和現實不一樣,一旦清醒,就會想起來,這個人和之前以為的不一樣,覺得受騙,無法接受了。”
老管家慈愛地看著他:“說不定,那個人也和少爺有一樣的想法。”
謝刹微微愕然,抬眸看來。
老管家笑著說:“少爺眼裡的那個人太溫柔完美了,如果一直被這樣期待著,驟然在遊戲裡卻變成邪惡的樣子,醒來後說不定也會不安,擔心少爺清醒後就會感到失望。少爺難道沒有一點失望,那個人有這樣一面和少爺以為的不一樣嗎?”
謝刹睜大眼睛,烏黑的眼眸純粹:“沒有。”
永遠也不會對那個人失望。
老管家笑起來:“那就和副本裡一樣,彼此信任吧,也許對方也有什麽事在忙呢。每天上去看看,再見的時候,也和以前一樣就好。”
謝刹點點頭,雖然還是安靜沒有情緒波動的樣子,精神卻明顯好了很多。
老管家扶了扶鏡片,笑著將積壓的工作拿出來:“在那之前,少爺要好好工作才行。”
……
星際安全局那邊並沒有聽從謝刹上次的告誡,不要接觸,放置不管,八級以上精神力者不進入遊戲。
他們甚至特意成立了一個攻略小組,加入了這個遊戲。
《末日地獄》的副本沒有特別的等級之分,只有一條硬性規定,那就是沒有通關前面副本的玩家,不具備進入後面副本的資格。
但好在所有的副本每周都有一次進入機會,所以他們雖然不能幾個人共用一個帳號通關遊戲,卻可以短時間內,由小組其他人收集攻略,尋找通關方式,然後讓某幾個人固定去通關。
這樣果然大大加快了效率,堪堪趕在最後一波玩家的時間,通關了新資料片第一個副本。
其中鏡中生死這個副本讓他們險些功虧一簣,攻略小組十個人分成五隊通關,卻因為副本裡會失去記憶這個設定,最後只有一隊成功過關。
一出遊戲,他們立刻就去做了詳細的檢測。
“怎麽樣,精神力提升程度如何?”
“精神力九級也可以穩步提升,比起現實裡會凝實一點,意味著更加穩步安全。”
精神力八級以上,有時候就不受控制起來,像是一棵過高的大樹,因為上面空間充裕而瘋長,但很少有樹能真的一直長下去,所以越是高越是容易遭受雷火攻擊。
然而這個遊戲不一樣,它讓這棵大樹一直長,卻不僅僅是樹冠,更多是凝實了根和樹乾,樹就可以擁有更安全穩固的生長空間。
甚至給人一種錯覺,能夠這樣穩扎穩打長到突破天際,成為傳說中的建木。
十級精神力啊,就連傳說中那個人也沒有成功。
安全局的高層都知道那個人是誰,他是目前為止最接近十級精神力者的人,也是他發現了精神力進化,讓宇宙人能夠破除百年生死,獲得更久遠的生命。
那個人還是整個星級安全局最初的創始人。
但他卻忽然死去了,隻留下一個留有他基因的胚胎。
謝刹就是這個胚胎長成的嬰孩。
而謝刹這個名字,也是繼承了那個人。
在謝刹長大的過程裡,安全局這些人一直在密切關注,但是謝刹身邊的監護人,那個老管家很棘手,他是當初那個人最信任的助手,一直像個普通人一樣存在安全局裡,當時他看上去就很老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安全局很多人覺得,那個老管家可能不是人類,而是和安全局這個第一AI一樣的東西。
若非如此,為什麽謝刹身邊任何的高科技設備都會失效被屏蔽?
現在謝刹長大了,他們更加沒有任何辦法接近他。
直到出現了《末日地獄》這個遊戲。
不僅是星際安全局的第一AI在那個存在面前如同虛設,讓人隨心所欲闖入領域之內。連謝刹居然也拿那個東西沒有辦法,被強行安裝在終端之上。
“也許這個遊戲就可以實現我們所想,不需要通關謝刹也一樣,畢竟當初連本體都沒有能成功,現在的謝刹只是基因衍生下出的。”
“你說得對,但這個遊戲越是接觸越覺得難以掌控,一定要小心。”
“目前為止還沒有辦法聯系上遊戲背後的製作人,這很重要,我們必須找到他。”
遊戲對他們的到來毫無排斥,他們有時候會有一種,走入陷阱的感覺,好像有一雙眼睛正有趣地觀察著他們,故作無害,放任他們深入遊戲內部。
但對方想要做什麽,他們卻一無所知。
……
【新資料片後續預告——】
所有玩家的界面再次一起彈開了,就和當初遊戲強勢登陸的開服宣告一樣。
優雅低沉的聲音如同夢囈,如同睡夢之中,自己對自己的回音。
【站在地平線的時候,看著天光投影,一直在想,地獄是什麽呢?很恐懼吧。直到進入地獄,看見它的真面,是熟悉的溫度。一直就生活在其中,行走的時候,在水窪之中窺見過一隅。】
【已經不覺得恐懼了吧,甚至,毀滅的時候覺得快慰!製造了地獄的人,覺得憤怒嗎?那就毀滅吧,成為終結地獄的人。】
【親愛的,我無意讓你覺得畏懼,但這本來就是我的真面。親愛的可以決定這個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是末日,是地獄,是終結地獄,走向新生。親愛的自己可以決定。】
【我就在這裡,親愛的人任何時候都可以選擇走進來。】
【地平線的天光,是日出的第一縷,還是日落的最後一縷,是末日的開端,還是地獄的黃昏,由親愛的決定。無論親愛的最終看見的是什麽樣子的我,我都只是我。】
如同情人的耳語一樣的宣言,遊戲對玩家的告白。
這樣的資料片展映方式,直接叫一眾玩家啊啊啊叫著炸裂。
“啊啊啊他叫我親愛的!我死了,我愛這遊戲,魔王大人您說,新副本想怎麽玩我,隨便玩,死去活來我都可以……”
“是以魔王的口吻嗎?也太浪漫了吧,只要想象一下這是他在對我說這些話,不管在幹什麽,都想立刻回家進遊戲倉啊……”
“約約約必須約,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嫁給遊戲了!”
“情敵看劍!耀祖是我的!我老公!”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我氪金還不行嗎?”
“一開始我以為這遊戲要我的命,現在我知道了,他要我的心!給給給都給你!”
“等等,你們那個遊戲不是什麽恐怖類的嗎?聽說挺恐怖的泯滅人性,十八歲以下禁止進入,怎麽現在覺得像是在玩什麽戀愛遊戲?”
“是我和遊戲的戀愛,你不懂,他們玩的和我玩得不一樣。”
“呵,是誰上次副本出來,哭著說再也不玩了?”
“看看你的氪金數目,你再說一遍,要戀愛也是跟我啊。”
“那你們完了,也不看看第一氪金大佬是誰……”
……
無論是男玩家還是女玩家,聽著讓人耳朵懷孕的嗓音,溫柔克制地叫著自己親愛的,如同行走在深夜的獨木橋上。
深淵的惡魔明明就是讓自己陷入險境的罪魁禍首,卻溫柔地感同身受一樣描摹著自己的恐懼憤怒和掙扎,仿佛他不是要自己掉下來死去,而是希望自己衝破黑暗險阻,走到他面前去。
無論自己是殺死他,還是選擇他,他都期待。
“玩了這麽多遊戲,第一次在恐怖遊戲裡有一種精神戀愛的感覺。”
空靈的系統音宣布:【末日征戰大型副本開啟,所有通關過先行所有副本的玩家都有資格參與,這場副本將采用淘汰製,最後存活的十位玩家,將參與最終之戰,得見魔王真身。所有參賽玩家,視遊戲中途的表現獲得獎勵。】
【此次最終之戰,將開啟《末日地獄》新篇章,請玩家切勿錯過。】
終端投影的虛擬屏幕上,那個男人穿著霧霾藍的西裝,坐在白骨和玫瑰的黃金王座之上,戴著藍寶石戒指的手指自然交握,虛置眼前,遮擋住一部分臉。
漆黑的長發如水,被藍絲帶系在腦後,矜貴禁欲又陰鬱溫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