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星之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謝刹從背後抱住了毫不設防的青年。
手臂從後環抱住腰身,略顯清冷尖銳的下巴支在青年的肩膀上,帶來略微酥麻的癢。
虞星之停在那裡,原本下意識打量房間陳設的眼眸一頓,緩緩收回,微微側首看向肩上的謝刹。
“你……”
謝刹並沒有松手,慢慢把他抱得更緊更穩,清雋安靜的面容,烏黑的眼眸半斂,安安靜靜,也理所當然:“哥哥嚇到了嗎?”
虞星之的聲音溫和,矜持克制的笑容含蓄:“還好。但是,這樣就沒有辦法走路了。”
“可以的。”謝刹整個人貼在青年的背上,黏得親密無間,眉目像隻溫順冷倦的貓咪,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極輕,“以前也這樣的。這半年在大混戰,周圍太危險了才沒有這麽做。但現在是在家裡,很安全。”
虞星之就像看著家裡向來高冷孤僻的貓咪突然的撒嬌黏人,水藍色的眼眸澄澈柔和:“並沒有做什麽危險的事,為什麽也會忽然低血糖起來?”
“沒有低血糖,只是懶得動。”
理所當然地說著這樣的話,謝刹的手臂環抱得再緊一些,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地依戀和佔有。
清雋的面容,介於理性和清冷之間的乖巧,純粹而坦率:“他們說錯了,哥哥不是我身上的掛件,我想當哥哥背上的掛件。”
虞星之微怔,眉目澄澈笑了一下,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謝刹一直都很坦誠:“實際上並沒有低血糖,哥哥覺得我不舒服背著我的時候,很喜歡。”
他天生不喜歡做沒有必要的事,其中一個就是能不動就不動,節約能量。
叫他動就像是叫他長跑,如果一直跑總還可以繼續跑下去,但只要中途停下來就再沒有氣力繼續。
虞星之是個例外,虞星之永遠可以讓他啟動。
“認識哥哥以前,只要做出這個樣子就可以避免和人社交。認識哥哥後,這麽做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久一點。”
謝刹抱著那個人,鼻間嗅到青年身上好聞的似有若無的香氣。
“有時候我不知道喜歡哥哥看著我多一點,還是喜歡抱著哥哥多一點。”
烏黑的眼眸倦怠一樣半闔著,黑色靜謐眷戀,緩慢地眨了一下:“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這次最終之戰,我希望哥哥可以不要去。”
虞星之垂斂的眼眸睜開,溫和地說:“為什麽不希望我去?”
謝刹的眉眼微微一點波瀾,“很危險。”
水藍色的眼眸澄澈清透:“……”
“這個遊戲的確很真實,像一個真正的遺跡冒險,不知道盡頭會是什麽。有一點很明確,這裡的確是可以鍛煉精神力的,但也意味著,如果遭到重創,現實裡也一定會受影響,會死。”
謝刹的聲音平靜而理性。
“如果只是為了在遊戲裡得到生存點換取想要的物資,普通的副本通關就足夠了。最終之戰,無法確定會發生什麽。如果用大數據演算一下,整個淘汰賽呈現的邏輯關鍵都是末日。無論玩家是主動還是被動,無論目的是什麽,都在演示如何毀滅一個世界。很危險,無法確定那個人想要做什麽,才會讓幾十億玩家一起來演練這種事。還有,挑選下一任魔王……”
虞星之微微揚眉,澄澈寵溺的眼眸看向他,玫瑰色的唇開啟一點弧度:“你懷疑他在玩家中挑選什麽人,控制那個人在現實之中做出什麽危險的事嗎?”
謝刹輕微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想做什麽。至今為止,他的所有言行都無法確切演算。”
虞星之笑了一下:“那就直接問他好了,最終之戰,不就是站在他面前,問他,是什麽,在想什麽,想要什麽嗎?”
謝刹:“所以,你要去?”
“因為謝刹你會去,無論是什麽樣的世界,謝刹在的地方,就想要去看看。因為知道謝刹在那裡,所以並不擔心任何危險。”
謝刹烏黑的眼眸清亮:“……”
“好啊。”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青年溫柔呢喃,“在最終之戰結束後,無論多遠,我也會試試看的,去謝刹長大的地方。”
“和我一起生活!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玫瑰一樣柔軟微斂的唇落在謝刹的額頭。
“好啊。”和以往一樣,滿足應允他所有的要求。
……
不管外面多少紛亂嘈雜,最終之戰的到來安靜平常。
在《末日地獄》一周年的時候,十點十分如約開啟。
十位玩家在遊戲的家裡都有一扇突然出現的終極之門,等著玩家推門走進去。
十位玩家裡,有一位背後站著安全局。
“……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確保自己存活到最後,那個直播間的視角定在了你身上。”
“……在遊戲正式開始之後,我們會突擊對外轉播,到時候整個星際都會看到的。”
“……安全局很肯定,這個遊戲來歷不善,危害重大,或許是當初藍星毀滅的原因,你的任務非常艱巨,守護星際和平的重任,交給你了。”
這些都是登錄遊戲之前,安全局的人親自交代的話,因為他們覺得那個東西是遠超人工智能的存在,任何網絡上的東西都有可能被竊取聽見。
這個玩家對此深信不疑,但也有一個疑問一直存在,既然遊戲背後的製作人如此厲害,為什麽沒有發現那個直播漏洞?
雖然得到解釋,有一個很厲害的黑客幫助在幫助安全局,先一步清除了痕跡,但這個玩家始終無法釋懷。
無論如何,時間到了,玩家並沒有時間糾結,深呼吸一口氣,打開了那道終極之門。
……
一條複古的昏暗的走廊。
走在裡面的感覺很奇妙,理智上覺得神秘不安令人警覺,情感上下意識卻覺得親切。
就像是行走在童年時候的家中,就算是黑暗中,誰會對自己的家警惕呢?
但,十個人的家不可能都一樣。
終於看到了其他玩家,大家不約而同都稍稍松了一口氣,快步和大家匯合。
很快,大廳之中的沙發上坐滿了十個客人。
“不知道你們什麽感覺,我怎麽覺得這裡的樣子看上去像我小時候的家裡?”
“啊,我也是。”
“我家不可能和你家一樣,但是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覺得像是夢裡來過很多次的地方,但現實裡的確不存在。”
“遊戲好像影響了我們的感知。”
大家一邊閑聊,一邊警覺地打量著四周,等待隨時出現的魔王和挑戰。
“所以,最終之戰就是在這裡舉行嗎?”
一陣耀眼的光亮,當所有人再次能看清的時候,發現大廳四面八方多了很多面鏡子一樣的門。
小孩子玩耍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仿佛和他們重疊的平行世界。
玩家頓時悚然,站了起來。
直播間裡,無數人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奢靡呢喃的聲音這時候傳來,雖然看不見人,卻覺得那個人像是慵懶輕慢地招了一下手,抬著下巴,故作無辜地說:【嗨,怎麽像是嚇一跳。放心,我對客人向來很友好的。最終之戰不會做什麽讓你們為難的事。嗯,這樣吧,玩一個最簡單有趣的小遊戲,藍星每個人小時候都會玩的,捉迷藏。】
草,boss要和他們捉迷藏?
魔王要和他們玩捉迷藏?
最終之戰是捉迷藏?
不僅是每一個玩家的心聲,直播間的彈幕也刷滿了無法言表的心情。
魔王孩子氣的聲音還在繼續,無趣散漫的語氣,卻無法掩飾其中的危險輕慢:【遊戲規則很簡單,這周圍有十面鏡子,每一道鏡子之後都是一個房間。我就在其中一個房間裡,找到我,就算你們贏。】
【不過,為了讓遊戲有一點樂趣,每個房間裡我都準備了禮物。迫不及待想看看嗎?】
【每一輪只有六扇門會隨機打開,一道門一次只能進去兩個人。每一輪遊戲結束前,我都會在某扇打開的門裡等著你們,不會換地方。六分之一的運氣,能找到我的吧?】
【要是找不到,就換我來找你們了。】
似有若無的笑意,讓人脊背發寒的愉悅。
玩家們互相看一眼,每一輪六扇門,每個門進去兩個人,意味著玩家們要分成五組。
這沒什麽,本來玩家們就有自己相熟的隊友,這樣還避免了被某個人拖後腿。
就是六選一的概率,到底是找到魔王好還是找不到更好,讓人猶豫。
某個被認為拖後腿的花瓶靜靜站在謝刹身旁,身上不斷投來玩家們一言難盡的複雜眼神。
謝刹把虞星之的手握緊。
在上次戰前會議,謝刹就已經說過,這個人由他負責。
但玩家們還是覺得意難平,認為無論如何,這個人都毫無實力,只要他存在著,或多或少都分去了大家應得的獎勵。
“就算謝刹再強,他一個人的貢獻能抵得上兩個人嗎?”
虞星之的確很好看,無論什麽樣的立場,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大家也並不討厭他,甚至換個地方會很喜歡他。
但人人都清楚,在利益面前,美是最無用和脆弱的東西,任何時候都是最先都打碎的犧牲品。
大家收回投向虞星之的目光,各自心中都有決斷。
大廳的地板上,一個小孩子的玩具音樂盒突然旋轉起來,歡快的童聲唱著歌。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
音樂盒停止的時候,音樂盒上小女孩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玩家們都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