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姝予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眼睛卻亮的很,“就是好想親親你啊,可是你還在開車呢。”
明明二人再親密過火的事情都做過,孫姝予卻仍會為這樣直白的愛意而羞赧,他倉促地轉移話題,“那你不是又欠姚平人情了嗎,把她喊來家裡吃個飯吧,朋友之間的感情也是需要維系的呀。”
鍾於隻點頭說好。
孫姝予在家辦公,每天都有大量的時間,肚子也一日日大起來,已不再方便出門,隻好拜托姚平自力更生,吃飯帶碗,想吃什麽自己買菜。
平日裡姚平一聽有飯可蹭,恨不得掛了電話插著翅膀飛過來,這次卻興致缺缺,上門時哭喪著臉,手裡拎的袋子裡還裝著一扎啤酒。
孫姝予挺著大肚子,驚訝道,“怎麽還買酒啊,被鍾於看見要被他罵的,我也不能陪你喝啊。”
姚平無精打采,心虛道,“我,我想自己喝來著,不敢在外面喝,也不敢,在家裡喝。”
孫姝予看她一副情路不順的樣子,當即心軟,無奈道,“那你偷偷喝,喝完丟掉易拉罐,不要給鍾於看到。”
姚平悶悶不樂地點頭,卻懂事道,“算了,不,不喝了,我可能,也是憋壞了,想,找人,說說話。”
她總是覺得孫姝予有股很奇妙的包容力,好像在他面前說什麽傻話,做什麽蠢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那好,你先進去,把菜摘一下,排骨放進去焯水,我給鍾於打個電話。”
他去門廳處打電話,本意是見姚平心情不好,見鍾於快下班,讓他回家路上買點甜品回來,然而電話打過去卻是正在通話中,孫姝予沒當回事,正要轉身往屋裡走,卻聽見電梯門開了。
對面的房子還沒租出去,這個時間下班的肯定只有鍾於,孫姝予剛要扶著肚子走過去,就見鍾於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
他冷峻的神色尚來不及收起,眉頭不耐煩地皺著,露出一絲久違的刻薄寡淡,用不容拒絕地口氣獨斷道,“我認為沒有什麽再討論的意義了,我不是來扶貧的,他們有權利拒接我方派出的急單,我也有權利第一時間把單派給願意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司機,簽保底合同了嗎?顯然沒有。”
鍾於抬頭,看見孫姝予一愣,又很快恢復鎮定,神色冷淡地結束了通話。
第八十三章
“怎麽了呀。”
孫姝予一手托著肚子,一手去牽鍾於,用息事寧人的口氣哄他。
鍾於擰著眉,難得猶豫地看了眼孫姝予,他語氣一頓,似是妥協道,“之前你跟的一單裡不是有個司機車子臨時故障,你調車的時候有很多司機拒絕在周末接急單跑夜車,我跟你們經理商量後的結果就是,不會再優先考慮給這部分人派單。”
孫姝予聽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只能撿漏。
他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
鍾於雖面色淡定,卻仔細盯著孫姝予臉上的表情。
其實他心裡明白這些在周末拒絕急單的司機未必有錯,第二天有運輸安排而拒絕的他也理解,並照常派單,針對的也只是前者。
但是公司背後還有甲方,他需要對甲方有一個交待,更需要給那些願意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司機一些嘉獎與激勵,以後這樣的突發事件還會有,都不願意接急單,那生意不用做了。
從長遠利益的角度來看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麽,卻還是忍不住暗自揣測,孫姝予會理解包容這樣一個他嗎?他會不會覺得眼前這個人自私又不通情達理。
二人一時無話。
鍾於是上位者,孫姝予是苦出身,因階級差異而造成的處事角度不同在這件事情上初現端倪,顯然孫姝予不太讚同鍾於這樣不近人情的管理方式,可他也只是歎口氣,耐心道,“先吃飯吧,不要想了,姚平還在呢,有什麽事情等她走了再說。”
鍾於喉結一滾,被孫姝予牽著進屋。
他盯著孫姝予的背影,某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偏激,又愛鑽牛角尖的狀態,他心想,利益至上,何錯之有。
一頓飯吃得突然就變了味道,姚平無精打采,鍾於也偶爾出神,但又很快恢復鎮定,孫姝予無奈道,“你們兩個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姚平難過道,“……我,我下個月就,走了。”
二人一愣,“去哪?”
“回紐約,學還沒,上,上完呢。”
孫姝予不舍地看著姚平,惋惜道,“啊,那你們兩個怎麽辦啊?”
姚平沉默,連勉強笑意都難以維持,想了半天,茫然道,“就,算了。可能當初,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被自己,一廂情願的暗戀,感動到了,我連真實的他,都不能接受,這種喜歡,很幼稚。”
鍾於臉上毫無意外神色,顯然早就預料到姚平這場暗戀要無疾而終。
只聽她又繼續道,“可是,我也,不後悔啊,我因為這場感情,看清楚了自己,也可能是之前日子,太舒坦,偶爾也會,熱血上頭,難道你們就,沒有那種,突如其來的勇氣,和衝動,一定要,做成一件事情的時候嗎。”
這本是一個有來有往的話題,結果卻突然冷場,就連一貫善解人意的孫姝予都難得沒有接話,鍾於則徹底出神。
鍾於想到了他二十一歲生日的當天,接到了孫姝予電話的時候;送孫姝予回家對方抱著他不撒手的時候;做完愛他抱著睡著的孫姝予出神一整夜的時候;最後是孫姝予搬來這裡後,二人第一次見面,他背過身去打電話,一轉身看到孫姝予坐在桌前,桌上擺滿了飯菜,他用那樣包容眷戀的複雜目光看著自己,說先吃飯吧。
姚平情緒徹底低落,可就在這時,一向最沉默寡言,言簡意賅的鍾於卻突然道,“這種突如其來,孤注一擲的勇氣誰都會有,也不必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
他的手拍了拍姚平的肩頭,隻以資鼓勵,卻並不越界,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已不需要二人再把話挑明了講,姚平羨慕地看了眼鍾於和孫姝予,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他們下意識湊近,鍾於微微靠後,把孫姝予攏進懷裡,即是保護,也是佔有,他並沒有急著看姚平打出來的話,而是先盯著低頭的孫姝予看了個夠,才把目光轉向屏幕。
姚平真心實意地感慨,說見過很多鍾於這樣有一個缺憾童年的人,會故意做出很多叛逆的事情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或是報復,但鍾於從來卻對自己要求很高,甚至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孫姝予似有所感,側過身神情複雜地看著鍾於。
只聽鍾於無所謂地輕笑一聲,“我為什麽要為了報復他們,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麽樣?酗酒?濫交?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我?”
他又輕描淡寫地補充,“他們沒有對不起我,只是我自己不討喜罷了。”
果然此話一出,孫姝予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複雜縱容,還把一隻手伸了過去給他握住,他明白鍾於淡然外表下所掩藏的那份對安全感的渴望,但不知道他要怎樣做,才能給鍾於更多安全感。
剛才他沒有回答姚平的問題,不是因為他不讚同,而是他聯想到了他和鍾於。
他有過姚平說的那種孤注一擲,突如其來的衝動勇氣,在孕檢當天,看見鍾於得知他身體健康松口氣的時候,在公司會議上,鍾於對他說做得很好,站到他身後的時候。
孫姝予看著鍾於的身影,想到了他還是阿遇時替別人寫作業,家長找上門,他們都以為對方是來找麻煩,阿遇也是這樣挺身而出,擋在他面前。
他不想站在鍾於身後了,他想站到鍾於身邊去。
或許在經濟和眼界上他遠落後於這個人,可是在精神層面上,他是想要和鍾於旗鼓相當的。
類似的話不是鍾於第一次說,早在之前他就對孫姝予這樣講過,姚平卻是第一次聽,她忍不住心中一驚,頓時生出一股古怪的微妙感。
她和鍾於從小一起長大, 不說對他的性格完全摸透,可憑借她對鍾於的了解,用腳想也知道鍾於這樣的人,怎麽會有這樣自怨自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