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布蘭卡微笑著說:“……是呀,我不知道那是誰,怎麽辦呢?”
這顯然其實是個設問句,因為她頓了頓,很快給出答案。
“沒有關系,”她喃喃地說,深吸了一口氣,“我給你們準備了一場也不算很公平的競賽,我猜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們就算是扯平了。”
她仍然用握槍的那隻手平穩地指著阿爾巴利諾的身軀,然後從腰間抽出另一把手槍——赫然是她從科裡斯警官那裡拿來的那把左輪——她把左輪手槍放在布滿灰塵的地步上,然後把它輕巧地滑過地板。
一聲摩擦音,一道落灰的地面上被劃出的鮮明軌跡,手槍停在了麥卡德和奧爾加之間。
麥卡德俯視著那把槍,今天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心徹徹底底沉到了最深之處。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布蘭卡輕快地說道,“第一,你們兩個腳下的這把手槍彈巢中只有一枚子彈,你們兩個可以選擇用它玩一局俄羅斯輪盤:用它輪流向對方開槍,直到裡面那枚子彈被擊發為止。等你們中間有一個人死了,我會放另外一個人和這位巴克斯醫生走。”
奧爾加眨眨眼睛,開口的時候聲音穩到就跟這事討論的不是她一樣:“那第二個選項呢?”
布蘭卡發出了一聲輕飄飄的、瘮人的笑聲:“第二個選項是:我要你們之中偽造證據的那個人現在就聯系賓夕法尼亞州的警方,向他們坦白你所犯下的偽證罪——讓他們錄音,向他們保證即便你現在被一個連環殺手脅迫,也並沒有撒謊;只要照做,你們三個人都可以走。”
這個選項甚至不比死更輕松:僅在正式審判程序中做虛假陳述就是三級重罪,更不要說身為FBI探員卻偽造證據陷害嫌疑人入獄,而這個嫌疑人甚至還因為此案被判處注射死刑。如果偽造證據的人自首,除了必將身敗名裂,還會面臨超過二十五年的牢獄之災。
而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一個前FBI不會在監獄裡過得太輕松。
她頓了頓,享受著這片可怕的沉默。
“如果你們兩個都不想選,我會用我手裡這把槍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殺掉。”布蘭卡補充道,“相信我,子彈足夠了。”
第56章 Let it Snow 07
雖然布蘭卡要求奧爾加和麥卡德既不許帶武器也不許帶別的警員一起去現場,但是其實並沒有讓他們“不準帶竊聽器和針孔攝像機”,而這個空子倒勉強可以鑽——這就是為什麽奧爾加身上帶著一個小小的收音裝置,而那個隱蔽的微型鏡頭別在她的領口。
布蘭卡的聲音清晰地在一輛警方的監控車中播出,只可惜室內太過昏暗,攝像頭捕捉到的、被呈現在車裡的屏幕上的畫面有些令人看不清楚。
那輛廂型車在大雪裡寸步難行,但是非常巧的是,它之前就停在WLPD的大門附近,布蘭卡選擇的那個據點尚且在它可以監控的范圍之內。
現在,哈代和赫斯塔爾,還有那個受傷了的、名叫亞歷山大的警員就窩在這輛車裡。從奧爾加那邊傳來的聲音在耳機中回蕩,當布蘭卡提出她的要求之後,赫斯塔爾清晰地聽見哈代吐出一連串髒字。
“長官?”亞歷山大小聲問道。
“我們現在真的需要SWAT小組,”哈代用手撐著額頭,喃喃地說道,顯得疲憊不堪,“我們沒有他們那種處理營救人質事件的豐富經驗和專業設備——亞歷山大,他們現在到哪裡了?”
“我第一時間向他們的主管請求支援,而且他們確實也聯系了距這裡最近的小隊。”亞歷山大把耳機扯開一點,憂心忡忡地回答,“但是顯然他們沒辦法很快到達現場,現在路況太糟糕了。SWAT的主管告訴我,他也不確定小隊什麽時候能到達現在,快則半個小時……”
哈代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等到SWAT的人到了以後,肯定什麽都已經晚了。
正在這個時候,赫斯塔爾忽然問:“阿雷奧拉拿的是把什麽槍?”
哈代抬頭看向屏幕:現在奧爾加大概正巧面正對著布蘭卡·阿雷奧拉,所以能勉強看清楚嫌疑人單手握槍,槍口危險地在人質和側寫師之間晃悠。
哈代眯起眼睛盯了屏幕一會兒,然後不太確定地說道:“……我不是很確定,畫面太暗了,但是看上去像是Glock 17。”
“確定不是柯爾特M2000,對嗎?”赫斯塔爾皺起眉頭來。
哈代顯然一頭霧水,他說:“雖然我不太好確定那把槍的具體型號,但是絕對不是M2000,M2000的長相跟這差遠了。”
他頓了頓,然後繼續困惑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赫斯塔爾沒回答,但是問題可大了——他知道阿爾巴利諾有隱蔽持槍證,也知道阿爾巴利諾會隨身帶槍,甚至也知道那把槍的型號。最開始他以為,既然阿雷奧拉把從科裡斯警官那裡拿走的左輪手槍扔給奧爾加他們了,那麽她手裡拿著的就應該是從阿爾巴利諾身上搜到的那把柯爾特M2000。
但是顯然不是,赫斯塔爾不認為哈代警官會在這種小事上面的判斷出錯。那麽難道是因為阿雷奧拉根本沒搜阿爾巴利諾的身?有這個可能。剛才奧爾加身上的攝像機捕捉到了一個畫面,能看見阿爾巴利諾被拷在牆邊的暖氣片上面,他從來用的都是腋下槍套,但是看他外衣依然整齊,看上去衣服不像是在搜身過程中被扯開過的樣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現場除了已經出現在大家視野中的那兩把槍,還有第三把槍,而那把槍應該就在阿爾巴利諾身上。
——這就真的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赫斯塔爾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有要一跳一跳的疼的趨勢:他真的不該對阿爾巴利諾·巴克斯心存什麽希望,對吧?畢竟,這混蛋顯然不可能毫無準備地就淌進這趟渾水裡去。
甚至,他有可能是主動地、興致勃勃地淌進渾水裡的。
他心裡閃過些念頭,同時站起身來。
“阿瑪萊特先生?”哈代警官在他身後喊道。
“我要去現場。”赫斯塔爾用十分平靜的語氣敘述道,這聽上去可不像是在請示對方的意見,而勉為其難算是通知對方一下。
但是看哈代望向他的目光,他很肯定對方絕對誤解了他的意思——因為對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打算去殉情一樣——哈代急急地說道:“可是,你去也幫不上什麽忙——”
“現在誰都不能幫上忙,就算是你也一樣。”赫斯塔爾一針見血地指出,“所以我寧可到現場去,而不是在這裡乾等著。放心吧,我不會一意孤行地衝進現場去的。”
哈代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於是赫斯塔爾知道對方已經妥協了。雖然這種妥協實際上絕不符合辦事的規范,甚至細究的話有可能令對方丟掉工作。
但是那正是巴特·哈代為人處世的方式。
“好吧。”哈代警官退讓道,但是還是附帶了好幾句警告,“但是不要進入現場,和已經到場了的警員們呆在一起——千萬別輕舉妄動。”
奧爾加想,能看見拉瓦薩·麥卡德臉上露出那樣的表情,其實怎麽也不算虧了。
對方肉眼可見地正陷入一場天人交戰,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面臨的這個選擇還真沒有多少空子可鑽:最重要的一點是,當年第七案那個真正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而奧爾加其實懷疑第七案的凶手就是死者的弟弟,那個人跟死者有遺產上的衝突,實際上作案動機十分充足。
假設麥卡德向賓州警方自首,且不說他的證詞能不能以受人脅迫為由作廢,就算是確實可以,這事引起FBI方面的注意之後那個案子勢必要被重新調查,畢竟偽造證據的指控十分嚴重。而如果死者的弟弟真的是凶手,檢察官方面又願意為了調查醜聞的真相跟那個人簽個免罪協議——不難想象,在壓力和利益誘惑之下,真正的凶手絕對會供述自己的罪行。
布蘭卡提出條件的時候可能並沒有想這麽深入,但是奧爾加很確定這一套絕對可行。她放任自己花時間打量麥卡德蒼白的面孔:這件事目前最為有趣的一個部分是,此時此刻,麥卡德會那樣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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