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巴克斯醫生,他是你的朋友。”麥卡德忽然說。
阿爾巴利諾的嘴角繃緊了,過了片刻,他回答道:“他是我一個我尚不太了解的朋友……當我發現他家有個上鎖了的地下室之後,我覺得我比從前更不了解他了。”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麥卡德又問。
“一點小小的意外,一些心血來潮。”阿爾巴利諾聳了聳肩,眼睛鎮定地注視著前方,“你要知道,我覺得他的臉還是挺漂亮的。”
阿爾巴利諾·巴克斯醫生的風流多情在業內傳聞很廣——甚至在鮑勃·蘭登案期間得到了不少網絡媒體添油加醋的報道,顯然麥卡德也是知情的。但是這個回答中某些曲折的暗示還是讓麥卡德的眉毛跳起來了,是了,奧爾加一直吐槽自己的前任上司是個老古板,不怪他看不慣這種行為。
他們在DNA檢測中心的門口停下了,貝特斯一個人躥了進去。等門又被關上,阿爾巴利諾慢慢地歎了一口氣。
“我希望一切盡快結束,畢竟不知道阿瑪萊特對待殺手強尼到底是什麽樣的態度,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算是最煩人的那種律師。如果他不幸把對方激怒……”阿爾巴利諾說,若有所思地看了麥卡德一眼,“你看,今天好像還要下雨。”
麥卡德聽見他所說的,也轉頭望向窗外——今天一早天氣就不算晴朗,現在,已經有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地垂在了城市上方,涼風開始刮起來了。
阿爾巴利諾說得沒錯,也許很快又會下雨。
麥卡德幾乎簡短地陷入沉思,但是然後,他又聽見阿爾巴利諾說:“那,你就留在這裡等DNA的檢驗結果,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麥卡德看了他一眼,把疑問濃縮在那個簡短的眼神裡。
阿爾巴利諾聳了聳肩,笑了。很多人會說他的笑容洋溢著溫柔和熱情,但是麥卡德真的不那麽覺得。這位首席法醫官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有些擔心——畢竟小強尼想出去玩了,不是嗎?”
赫斯塔爾並不吝嗇於承認,他用他掌握的所有語種詛咒了阿爾巴利諾·巴克斯,而對方確實就是這樣一個喜歡落井下石的混蛋。阿爾巴利諾進來的時候,他本來差一點點就要把手腕上的繩子割斷了,但是現在還剩下大概特別堅韌的兩股沒有斷裂,赫斯塔爾對此束手無策。
他已經聽見艾略特的腳步聲從樓梯上響了起來。
實際上,在赫斯塔爾確定那些警察和該死的阿爾巴利諾·巴克斯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之後,艾略特才從樓上下來,當然,這段時間的富余也沒能幫助赫斯塔爾再找到什麽可以用來磨繩子的東西。
艾略特出現的時候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一點,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來,撕掉了赫斯塔爾嘴唇上的膠帶,然後一把摟住了他。
赫斯塔爾在這兩天之內迅速地適應了眼前這個連環殺手動不動就黏糊糊往人身上撲的習性。赫斯塔爾克制住想要往邊上側頭的條件反射,冷靜地問道:“怎麽了?”
艾略特身上有一股嗆人的煙味,顯然在警察問完話之後在原地抽煙冷靜了很長時間才算完,聞那味道,他至少在樓上抽了半包煙,這可不是誇張的說法。要到事後阿爾巴利諾才回知道,他過了一個多小時才下樓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在阿爾巴利諾他們詢問完艾略特的老板之後,那個家夥打了一個長長的電話來,質問艾略特是不是犯什麽事情了。
可惜,赫斯塔爾不知道這一點,要不然他至少能明白為什麽艾略特的臉色那麽不好。
“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的!”艾略特宣布道,直接忽略了赫斯塔爾的問題。他依然像是小動物一樣舔吻著赫斯塔爾的嘴唇,手指沒輕沒重地抓住了他的頭髮。
這個人嘴唇之間有股濃重的煙味,幾乎讓赫斯塔爾皺起眉頭來,但他依然輕聲細語地回答:“是的,我離開了還能去哪呢?”
艾略特回以一聲尖銳的抽氣,然後他忽然一口咬在了赫斯塔爾的脖頸上,力道很重,且全然忽略了對方一聲尖銳的抽氣。他把赫斯塔爾整個人按在床墊上——床墊發出了不妙的嘎吱一聲——赫斯塔爾能感覺到有一條舌頭濕漉漉地舔過他脖子上陣陣刺痛的皮膚。
那個男人的嘴唇從他的咽喉之上抬起來,尖利的牙齒之間血淋淋地掛著血滴。他的手指抓緊了祭桌上的桌布,白色——純潔,喜樂。信德的勝利。
“所有被這水洗潔的人,”那個男人說道,聲音壓得極輕,“都已得救。”
艾略特那隻冰冷的、未受傷的手探進他的襯衫下面,摸在他的皮膚上面,那種涼意令赫斯塔爾的皮膚不能控制的戰栗。
“赫斯塔爾,”艾略特在他耳邊低低地說道,把熱氣吹到他的耳垂上去;年輕人整個跪在他身上,片刻之後,艾略特的那件夾克外套也被扔到了床墊上面,“我想要——”
“——愚蒙迷住孩童的心,用管教的杖可以遠遠趕除。”
對方用手指慢慢地摸著他咽喉上的傷疤。
“你自己也知道,你正逐漸變得更加完美。”
赫斯塔爾小小地掙扎了一下,身體壓在了那件夾克外套上面,整個動作似乎激怒了艾略特,他猛然掐住了赫斯塔爾的脖子,手指陷入柔軟的皮膚。
“不要離開,”艾略特小聲說,聲音震顫,“你離開的話沒有人能照顧你,不要——”
艾略特的眼睛大張著,瞳孔擴大,看上去簡直像是無波的黑色沼澤。然後,他猛然低下頭去,牙齒疼痛地撞上了赫斯塔爾的嘴唇。
阿爾巴利諾那輛紅色的雪佛蘭停在街道的一個角落,他今天跑了很多路:早晨跟麥卡德一起去找了艾略特·埃文斯,然後又回到了罪證實驗室;現在這個時候,麥卡德他們應該還留在罪證實驗室等DNA檢驗結果,而在其他人等待的時間裡,阿爾巴利諾回WLPD開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停放在警局停車場的車子。
現在,他又兜兜轉轉回到了艾略特家附近,守在艾略特的公寓唯一的出口附近,紅色的車身看上去就像是鉛灰色的天空之下的一滴血。現在天色更加昏暗了,開始有細小的雨絲飄飄搖搖落在擋風玻璃上。阿爾巴利諾注視著著陰暗的天幕,他看上去依然冷靜——他在等一通電話。
——而他沒有等太久。
來電顯示上標注出來電者是奧爾加,阿爾巴利諾接起電話的時候,對方單刀直入地說:“我在WLPD,這邊的警員幫我調出了艾略特·埃文斯之前的檔案。”
“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嗎?”阿爾巴利諾問道,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方向盤:他不願意在這裡停留太久,紅色雪佛蘭對這條街來說還是太顯眼了一些,這樣下去他不是被劃壞車身就是會被搶劫。
“埃文斯上中學的時候因為精神問題退學了,一方面是因為他家族的遺傳病,另外一方面是他的一位老師對他態度異常粗暴,顯而易見的歧視。”奧爾加的聲音平緩,阿爾巴利諾能穿透電磁音聽見她翻動紙頁的沙沙聲,“我剛剛聯系了他中學時的校長,她向我指出,埃文斯當時很喜歡那個老師,所以就算是對方對待他粗暴,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直到最後他的同學和其他教師發現不對。”
阿爾巴利諾哼了一聲:“讓我猜猜,那個老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高大英俊的男性?”
“事發的時候他要更年輕一點,但是他四十四歲的時候死了,那大概是六年前的事情。”奧爾加沉緩地回答。
“在一個雨後?”阿爾巴利諾問,他基本上跟上這件事的發展脈絡了。
“在一個雨後,他被割喉了。”奧爾加讚同道,“當然了,因為當時的凶手是從窗戶爬進了他家,所以當地警方把那個案子定義成搶劫未遂了。DNA結果還沒出來,但是現在的調查結果說不定已經足以說服法官——哦。”
她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奧爾加似乎是捂住話筒跟她身邊的人說了點什麽,十幾秒之後她才重新把電話接起來:“貝特斯那邊來了消息,血跡是赫斯塔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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