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阿瑪萊特先生的金發裡混雜著數目相當的銀絲,在審訊室明亮的燈光之下閃閃發光,顯然是大多數女孩會喜歡的那種“成熟男性”的鮮明代表。阿爾巴利諾站在沒有開燈的走廊裡琢磨著,那些發絲的顏色適合在背景裡襯托些有白色紋理的植物。
心葉牛舌草和白色半邊蓮,大戟屬“煙霧鑽石”和白色的夏季金魚草;這無情的身軀本應安置心臟的空洞裡面安放一束百合花用作反諷,或者是水仙花:一個那喀索斯式的比喻;屍體褪色成慘白的肌膚上襯托著銀瀑馬蹄金的纏繞的枝葉,做他的棺槨和眠床。
——在月光之下,這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黑夜裡覆蓋著一種如霜的白色,看上去好像閃閃發光的月光花園。
他盯著對方的面孔愣了一會兒,然後覺得這個靈光一現的想法竟然還不錯。對方的嘴唇張張合合,哈代警官的筆在本子上記了不少行筆記,顯然阿爾巴利諾一個詞也沒聽進去。
阿爾巴利諾當然會想殺了這個跟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律師,對他這樣的人而言,這也不算是什麽奇事。實際上他就是這樣的人——想做就要去做,隨心所欲地換不同的床伴也好、開著對法醫來說過於張揚的車去案發現場也好、甚至是救人或者殺人也好,這都是一回事。
但是不行——他善於應對靈感之神忽然造訪,人在這個時候總有點蓬勃的表達欲,但是不行。維斯特蘭鋼琴師殺了理查德·諾曼這事還沒算完,他得先給那個目中無人的殺人狂一個教訓,然後才能開始仔細構思自己的新作品。
等待也是一種美德,急急忙忙地開始自己的工作,事情總會以不幸收場。
阿爾巴利諾默默在心裡把這位赫斯塔爾·阿瑪萊特記在了自己心中的那個記事本上,就排在待辦事項的第二條。
至於維斯特蘭鋼琴師——他心中有一個計劃。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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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盜文者請立即刪除文檔,否則會在明天凌晨02:35忽然自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身處一口古老的枯井中,井壁滴滴答答往下淌泛著腥味的水,的石縫中還嵌著曾經試圖爬出枯井的人的手指甲。這個時候你注意到,你的腳似乎踩在什麽濕滑的、黏糊糊軟綿綿的東西上……”
[2]匡提科:在本篇中指弗吉尼亞州匡提科美國海軍陸戰隊基地中的美國FBI國家學院,FBI特工培訓所在地。
此外,FBI行為分析部(BAU)也在匡提科。
第5章 該隱之印 04
“那麽,您的兩位雇主之間關系如何呢?”哈代警官問道。
赫斯塔爾·阿瑪萊特雙手十指交叉,安靜地擱在桌面上,看上去比大部分坐在這個位置的人都要鎮定的多。
不過話雖如此,這個情節對他本人來說也算是很新鮮——他最常做的工作其實是氣勢洶洶地衝進這樣的審訊室,指使自己被拷在桌子上的委托人應該說什麽不應該說什麽,像現在這樣被別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真是罕見。
在他沉默期間,哈代警官問:“這方面也不能說嗎?”
“……倒也不是,我在想用什麽詞描述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比較準確。”律師沉吟道,“您已經詢問了不少潛在的證人,應該聽說諾曼兄弟的關系實際上並不和睦。”
哈代警官點點頭。
“他的那些手下們不會對您細說,但是實際上,造成這些不和睦的主要原因是——他們兩個的能力相差很大。理查德要做家族產業的領導者,因為他覺得他是大哥,但實際上弟弟的能力更出眾一些……”赫斯塔爾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是他們兩個都不願意承認的:弟弟嫌哥哥不夠格,而哥哥……雖然他不會說,但是我想他嫉妒托馬斯。”
“您對您的雇主真是直言不諱。”哈代警官謹慎地說。
“他們兩個之間積怨已久,而我想盡量對您誠實。”赫斯塔爾平靜地表示,“況且,雖然您顯得對他們的兄弟關系很感興趣,可實際上也不真的認為托馬斯是凶手,對嗎?——您懷疑凶手是維斯特蘭鋼琴師。”
“我可沒有這麽說。”哈代警官微微地挑眉,畢竟,他們還沒開新聞發布會呢。
“我的委托人死在了荒郊野外,還被人惡趣味地插在了一根棍子上。”赫斯塔爾伸手點了點放在靠近哈代警官那一側的桌子上的那幾張屍體照片,盡管是全景,那屍體看上去還是特別猙獰,“這可不像是托馬斯會乾的事情,他就算是真想殺他哥哥,也會選擇一槍爆頭那種簡單方法的。但是鋼琴師會乾這種事。”
對方這種實事求是、無動於衷的語氣令哈代警官有點生氣;況且,赫斯塔爾的聲音裡流露出一絲偽裝得當的輕蔑來——哈代熟悉這種表情,就是那種“因為你們辦事不利沒有抓住凶手,所以又有人死了都是你們的錯”的表情。
他再一次開口的時候聲音也更冷而嚴厲了一些,黑幫律師都是混蛋,哈代忍不住這樣想。他皺著眉頭說:“阿瑪萊特先生,您也知道鋼琴師是怎麽選擇受害人的,您是想要暗示您的委托人有罪嗎?”
“在法庭不認定他有罪的情況下,他就是個無辜的人,鋼琴師的個人意見算不得什麽。”赫斯塔爾的嘴角拉扯出一個輕微的笑容,“至於理查德到底乾過什麽,您如果能帶著搜查令去我的辦公室,我就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您。”
他當然知道哈代警官不能——現在種種跡象都表面凶手是鋼琴師,如果不能證明鋼琴師和諾曼兄弟的產業有直接聯系,哈代這輩子都不可能說服法官簽發搜查令的。
哈代惱火地看著手裡凌亂的筆記,到目前為止實在沒有什麽新收獲:理查德·諾曼的仇人有一大票,又喜歡獨來獨往,他死亡前一天跟赫斯塔爾開了個短會,然後去幽會了自己的一個情人,自此之後就消失在了每個人的視野裡——那個時候才晚上六點多,如果他十點遇害,沒人知道他後來的三個小時中在那裡。
或許,哈代警官又一次不得不承認他們追查的線索中斷了——就好像面對維斯特蘭鋼琴師和禮拜日園丁的第無數次調查一樣,這樣的場景熟悉得令人感覺到惱怒。赫斯塔爾顯然決定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這個男人短促地點點頭,說:“所以,哈代警官,如果我們中間沒有人被正式拘捕,我就得離開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與諾曼兄弟簽訂的各種協約可能得進行一些……變動。”
他含混地比了個手勢,哈代沒仔細問,反正,諾曼兄弟的勢力內部最近得出現一陣大變動了,托馬斯肯定會想辦法剪除他哥哥的勢力,更不要說那些虎視眈眈的其他黑幫……最近維斯特蘭市警察局有的要忙了。
哈代就坐在原地,看著這位律師冷靜到幾近面無表情地從審訊室裡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近乎強迫症地下意識整理自己的袖扣,警察局這種環境對這種人說不定難熬極了。
而另一邊,赫斯塔爾剛出了審訊室,就被另外一個人攔了個正著。
攔住他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輕男性,有著一頭漂亮的栗子色鬢發和一張討喜的面孔,在這幫心力交瘁的警察之中帶著那種仿佛對周遭氛圍滿不在乎的懶洋洋笑容。這個男人語氣輕快,向他伸出一隻手:“阿瑪萊特先生?”
“您是?”赫斯塔爾謹慎地問道,沒有握他伸出去的手。
對方好像也不是很介意,只不過笑眯眯地把手收回去了:“我是法醫局的阿爾巴利諾·巴克斯醫生,負責這次案件的屍檢工作。您應該知道,出現了這樣的謀殺案之後,受害者家屬需要去法醫局簽署一些知情同意書和授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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