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哈代一點也不喜歡阿爾巴利諾的驚喜,而且如果他現在不是個犯罪嫌疑人的話,哈代可能會很想飛起一腳踢他屁股。這位警官站在原地磨了半天牙,然後回頭對他身後的警員說:“把他給我押回去。”
阿爾巴利諾向著他們吐了吐舌頭。
實際上,哈代到最後還是因為過於仁慈並且破案心切,給阿爾巴利諾開了小灶:上午些的時候,等哈代處理完了門外案發現場一批一批的痕跡檢驗人員和法醫現場偵查員、趕走了記者撤掉了封鎖線以後,所有人就一起擠進了阿爾巴利諾的囚室裡面。
這是個折中之策,阿爾巴利諾從囚室裡出去的時候嚴格來說得戴手銬,其他幾個人可能都不願意看著他戴著手銬在他們面前晃悠。
在場的是哈代負責的凶殺案小組中的頭腦風暴常見組合:阿爾巴利諾,貝特斯和奧爾加。最後一位來得不情不願的,顯然因為阿爾巴利諾這檔事,這個周末她一場懶覺也沒有睡。
她肯定恨死會在周末犯案的凶手了,包括禮拜日園丁。這麽想著,阿爾巴利諾忍不住對她產生了一股同情之意。
“犯罪嫌疑人也要這麽辛苦地參加案情討論嗎?甚至沒人付工資給我。”阿爾巴利諾指出。
沒人理他。他活該。
“沒指紋,沒有除了受害人之外的其他血跡;另外雖然這次的死者的指甲顯然在她掙扎的時候被折斷得一塌糊塗,但是指縫裡也沒有血跡或者凶手的皮屑。”貝特斯匯報著,說著說著就歎了一口氣,“都怪天氣已經很冷了,夏天八成不會這麽倒霉。”
“但是現在這個模式已經能說明很多了,咱們就先大膽地假設這兩起案子是一個凶手所為吧。”奧爾加說,她伸手點了點被哈代扔在阿爾巴利諾的床上的幾張死者照片:“很容易發現,她們的年齡相仿,都是深色頭髮,遇害的時候都穿著紅衣服。”
“如果兩起案子是同一個人所為的話,應該是按照同一套規律尋找目標的。”貝特斯慢慢地說道。
阿爾巴利諾適時插嘴:“而且凶手在行凶過程中都傷了她們的臉。”
“對,我們知道凶手手裡有刀子,但是殺害死者之前都用拳頭揍了她們的臉,這是個泄憤意味很強的行為,更不用說他在用刀刺的時候的過度殺戮情節。”奧爾加慢慢地說,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撐著下頷,“刀刺的性意味你們都心知肚明。”
“目前發現的兩個死者尚未發現什麽直接聯系,所以是他在那些死者身上看見了某個人的影子,把自己的滿腔憤怒發泄在了這些無辜的姑娘身上。”阿爾巴利諾總結道。
奧爾加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也有可能阿德曼小姐根本是你殺的,第二個案子會發生就只是一個巧合。”
“嘿!”
她不開玩笑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坐直了一點。
“所以,我們要找的是個白人男性,”她歪了歪頭,說話的聲音輕而緩,“那兩位女性都三十出頭,凶手不會比她們更小,年齡可能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凶手就居住在維斯特蘭本地,應該生活不會很寬裕——‘老子要辭職’酒吧的消費不是很高,他就是在那裡跟上莎拉的——凶手可能有個前女友或前妻,和受害者們是相同類型,白皮膚、深色頭髮的姑娘,可能是非常喜歡穿紅衣服。”
奧爾加頓了頓,微微皺著眉頭。她想問題的時候眼睛好像沒有看著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是目光依然因為一種不可捉摸的興奮而發燙。
“他因為自己失敗的感情關系而遷怒於受害者,刀刺是為了發泄欲望、毀掉她們的臉是為了羞辱。”她繼續補充道,“但是他卻沒有把這種憤怒發泄在始作俑者本人身上,只能遷怒於他人……要麽就是那個女人離開他去了什麽他都不知道的地方,要麽就是對方申請了人身保護令,限制他接近對方。”
“他還有一輛車,”貝特斯補充,“我這邊剛剛收到了排查錄像的那些警員反饋的結果:凌晨兩點多的時候一輛白色的廂型車曾經停在那個巷口,那裡光線太暗了看不出屍體的情況,但是屍體有很大可能就是被那樣放下的。雖然車型還沒確定,但是我們可以從駕照開始查。”
阿爾巴利諾貓一樣舒展著坐得腰酸背痛的身子,開口說:“他對待死者的方式十分憤怒,而且如果真是因為那些新聞報道而選擇挑釁……我覺得他是個很衝動的人,反偵察能力不會很強。而且這樣的人往往會有暴力前科。”
“我建議排查一下之前有沒有其他穿紅衣服的女性死亡的案件。”奧爾加又囑咐道,“他最近犯案有些太頻繁了,感覺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哈代點點頭,顯然準備去安排警員調查了,但是他出門之前忽然又刹住了他的腳部。
“阿爾巴利諾。”他低聲說。
阿爾巴利諾看向他。
哈代皺著眉頭,顯得很憂慮:“你知道你的處境,對吧?莎拉·阿德曼的屍體上沒有任何可以指向別人的證據,就算是我們抓住了第二個案子的嫌疑人,只要他拒不承認莎拉·阿德曼是他殺的,這兩個案子就沒法並案調查。那樣的話,我想檢察官還是會照常起訴你……畢竟,凶器上有你的指紋。”
阿爾巴利諾打量著他,然後笑起來。
“那當然,所以我全指望你了。”阿爾巴利諾輕松地說道,語調聽上去就好像真的不感到困擾,“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上啊,哈代警官。”
“我們有進展了。”哈代站在囚室門口的小窗口說道。
阿爾巴利諾懶洋洋地癱在床上,屈尊看了他一眼:“是什麽?”
“首先排查出了兩起之前的非自然死亡的案子:深色頭髮的年輕女性,死於刀刺,死的時候穿著紅衣服。”哈代說,“這兩起案子都發生在莎拉·阿德曼被害之前,一起是半個多月以前的,另一起是一個多月以前的。當時因為她們身上的貴重物品都被拿走了 ,負責這些案子的警官是把它當做搶劫案考慮的。”
“然後呢?”阿爾巴利諾用那種節製的、頗有興趣的語氣問道。
“然後我們把這兩起案件也納入了考慮范圍之內,結合這些案件發生的區域排查了符合側寫且擁有白色廂型車的人。”哈代說,“發現一個人的嫌疑最大——他名叫鮑勃·蘭登,三十八歲,目前因為被指控暴力傷害他的前妻處於取保候審階段,這些案件都發生在他被保釋之後。”
阿爾巴利諾問:“他的前妻……?”
“三十出頭,黑發,發在社交網站上的所有照片都穿紅色,她喜歡那個顏色。”哈代露出一個尖銳的、獵犬一般的笑容,“她跟前夫離婚之後申請了限制令,因為她指控她前夫經常跟蹤她。盡管如此,在限制令生效之後,她還是被鮑勃·蘭登捅了三刀,現在才剛出院沒多久。”
這樣聽起來,這個蘭登的嫌疑很大,阿爾巴利諾正思考著,哈代就又繼續說:“我們已經派警員去他家了——只要我們能抓住他,只要他承認莎拉·阿德曼的案子也是他做的,我們就很快能把你釋放。”
阿爾巴利諾保持微笑,他想了想,然後說:“那麽,我現在再申請給我的律師打個電話,好嗎?”
赫斯塔爾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他正被陷在一個西裝革履的無聊酒會之中,周遭的人揮撒著廉價的笑意和虛浮的關心。把他困在一樁貌似莊嚴的交談裡的那個人私下涉及一些偷渡生意,循著他的聲音發笑的家夥經營地下拳場。
赫斯塔爾洞若觀火。
突兀地響起的電話鈴聲至少給了他一個從這場無聊的閑談裡脫身的理由。他繞至會場的邊緣,站在稍微人少的露台門口,窗外又開始落下黏膩的雨絲。
他接起電話的時候聽見對面那個愉快的聲音說道:“阿瑪萊特先生。”
“巴克斯醫生。”赫斯塔爾皺著眉頭回答,“您打電話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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