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酒與槍》第101章
  他最後站在了屋子的中央——在那裡,兩具屍體基本上已經被布置好了,那些骨頭和肢體都被金屬固定起來,擺成了阿爾巴利諾期望他們擺成的形態。當然,其中一些部分還是可以拆解開來的,要不然沒有一個SUV的後備箱能裝進這種體積的東西。



  阿爾巴利諾看著那兩具屍體,目光完全是全神貫注的了。安東尼·夏普身上只剩下伶仃的骨頭和被揭下皮膚的肢體,這點自不必提,比利身上的屍斑和腐敗過程中形成的汙綠色血管卻有些礙眼了,到最後他還得想盡辦法用手上的材料把這些東西遮蓋掉。



  赫斯塔爾顯然也意識到站在兩具屍體前面跟他談論藝術風格問題不但沒有意義,還有種黑色幽默的味道。他放棄了,轉而問道:“你從哪弄來的這些花?”



  阿爾巴利諾肯定不可能是用正常的理由去買花的,無緣無故大量買花,周期還跟禮拜日園丁的犯案周期一樣的話,他早就被哈代抓住了。



  “名義上有一個工作室——設計陶瓷、金屬和玻璃器皿的,花瓶還有裝飾用的盤子那些,他們會向批發商頻繁購買花朵。”阿爾巴利諾低聲說,目光未曾從那些屍體上轉開,“用來拍些花瓶的宣傳圖發到他們的網站上啊、裝飾他們實體店的商品啊、或者送去參加各種設計比賽。花卉批發商報稅的時候,會顯示這些花朵是那個工作室而不是個人購買的。當然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把那個工作室官網的網址發給你。”



  赫斯塔爾沒說話,但是阿爾巴利諾知道對方依然在凝視著自己。



  他蹲在地上在那些木芙蓉裡挑挑揀揀,他這二十多個小時裡保持足夠姿態太長時間了,現在雙腿都隱隱作痛,但是阿爾巴利諾也不太在乎。他輕松地問道:“怎麽?在指責了一通我的隨心所欲之後,很奇怪我會做這種安排嗎?”



  也不完全如此,看看這個設備齊全的木屋,就知道他不是完全隨心所欲的。赫斯塔爾心裡有幾個念頭在轉悠,然後謹慎地挑了一個問道:“這是你母親教給你的嗎?”



  “什麽?不!”阿爾巴利諾驚訝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聽上去甚至很爽朗。“她什麽都沒有教給我,除了死亡本身。”



  他說這話的時候動作一點沒有停,巧妙地把那些木芙蓉塞進夏普空蕩蕩的肋骨之間,謹慎地調整著每一朵的位置,確保它們不要太擁擠、花朵不要不小心被翻到背面朝上、姿態也不要太呆板。



  有些人還覺得禮拜日園丁的花都是隨便插的呢。赫斯塔爾在內心深處嘖了一聲。



  赫斯塔爾不知道他是不是應該開口催促對方繼續講下去,他不知道阿爾巴利諾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母親的死——這挺可笑的,對方粗暴地把他的傷口血淋淋地撕開,而他在問阿爾巴利諾的時候卻還在糾結禮貌問題。但話又說回來,這正是他們的不同之處。



  “她真的死於自殺?”最後,赫斯塔爾還是問道。



  “在我面前,我看著她沉下去,而且最後還是我報的警。”阿爾巴利諾簡單地說道,又從花泥中抽出一支木芙蓉來,用剪刀哢嚓剪掉了它的梗,“如果這就是你想問的問題的話——是的,我什麽也沒有做。”



  赫斯塔爾微微皺起眉頭來:“為什麽?”



  阿爾巴利諾聳聳肩膀,聲音輕松:“因為她希望如此——在人生美滿、殺了足夠多的人還沒被警察抓到的情況下,自己選擇自己想要的死亡方式?我猜那是她人生目標的一部分。我對此不全然讚同,但我不阻止她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如同她也不會阻止我的選擇一樣。”



  “但,即便是你父親為此——”自殺。



  “我父親並不全是因為她的離世而死的。”阿爾巴利諾回答。



  他又放好一朵木芙蓉,然後從旁邊的花束裡抽出一枝紅色的罌粟,站了起來,因為腿上的麻木感嘶嘶地吸著氣。然後他看向赫斯塔爾,眼裡有某種奇怪的陰影在徘徊。



  然後他說:“那是很多種原因綜合起來的結果:因為她的死,她留下的遺書——我父親沒真正提過,但是我相信有那種東西存在,而且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很可能在信裡把她至少殺過五十三個病人的事情和盤托出了——還有他對自己失察的愧疚。”



  阿爾巴利諾短暫地頓了頓。



  “或許可能還有一點,”他悄聲說,露出一個笑容來,“我非常像她,這可能讓我父親想要逃避最後必將發生的事情了。”



  赫斯塔爾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評價道:“聽上去就好像是她最終殺死了他。”



  “‘Be true’,這不正是婚姻的真諦嗎?”阿爾巴利諾輕飄飄地笑了一聲,“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她確實什麽都沒有乾;但正是長期的抑鬱和懊悔緩慢地殺死了他,所以這樣說或許也沒錯。”



  “而你呢?你對這些事有什麽感覺?”赫斯塔爾問。



  “我們又回到這個環節了嗎?就是討論‘禮拜日園丁真的有一顆心嗎’的環節?”阿爾巴利諾的聲音裡依然有震顫的笑意,這在這種時刻聽上去近乎是非人的,他向前逼近了一步,近乎和赫斯塔爾身軀相貼了,他手裡仍拿著那朵鮮紅色的罌粟,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泊鮮血。



  “我不應該擔心嗎?”赫斯塔爾反問道。



  “你應該。”阿爾巴利諾的聲音低到像是耳語了,“因為我沒有感覺。”



  ——赫斯塔爾凝視著他。



  “我母親剛去世的時候,我的父親精神狀態很糟糕。”阿爾巴利諾繼續說,“我不得不操辦了葬禮的大部分環節——後面的事情你知道,兩年之內,兩場葬禮,他們在醫院的同事誇我冷靜又堅強,但是不曾有人看穿事情的本質。而當時維斯特蘭教區的牧師甚至拒絕主持他們兩個的葬禮。”



  “因為他們固執地認為自殺者不能上天堂。”赫斯塔爾嗤笑了一聲,那讓他回想起了肯塔基的天主教教堂,那並不是什麽好回憶。



  “平原上的姑娘也是很美麗的,並不亞於大理石宮裡的公主。她們都是夏娃的女兒,在天國裡沒有絲毫分別。”阿爾巴利諾愉快地說道。



  赫斯塔爾瞥了他一眼:“那是什麽?”



  “我母親在我小時候喜歡講的童話故事,安徒生的。”阿爾巴利諾聳了聳肩,呼吸吹在赫斯塔爾的嘴唇上——這個社交距離確實非常不禮貌,赫斯塔爾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放棄阻止他的呢?“講一個年輕的藝術家以自己深愛的女性為摹本雕刻素琪雕塑,但是那位女士殘忍地拒絕了他的求愛,然後他就把大理石雕像埋葬在了深深的枯井之中。”



  “這真不像是小孩的睡前故事。”赫斯塔爾說道,但話說回來,他又有什麽資格評價睡前故事呢?他小時候根本沒人給他講故事。



  “據說安徒生的靈感來自於一個在墓地裡挖出狄俄尼索斯雕像的新聞,我母親覺得這種現實生活中會發生的真實事件十分浪漫。”阿爾巴利諾回憶道。



  他回憶他父親和白葡萄酒的故事的時候也曾露出這種表情——愉快,但也僅止於愉快。他談論這些事的語調很容易讓人誤認為他仿佛真的在懷念,但仔細琢磨就知道這只不過是一種錯覺。



  赫斯塔爾感覺到嗓子似乎有些乾澀,他咳了一下,問道:“故事的結局呢?”



  “那藝術家死了,他花一生去逃避被他埋葬在枯井裡的素琪,但他最終知道,他一直未曾逃脫那如影隨形之物。”阿爾巴利諾柔和地說道。“我曾經對自己的未來舉棋不定,我母親寄希望於觀看死亡的場面,死亡本身使人警醒。她希望我由此找到屬於我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走上模仿她的老路——”



  赫斯塔爾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查到的那些新聞,那些警方的調查報告,然後他完全明白了。



  “但是,正是她造就了你。”赫斯塔爾慢慢地說。



  阿爾巴利諾把那朵罌粟花插在赫斯塔爾西裝外套領口的扣眼裡,手指輕柔地撫平了那片布料上的褶皺。

Fxshu.org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