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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與槍》第85章
  “照片拍得真不錯。”



  ——阿爾巴利諾這樣說。



  赫斯塔爾在心中冷笑:其實他一直都有些荒謬的幻想,比如說如果阿爾巴利諾終於有一天被捕了,就很有可能以他的精神問題作為辯護方式——假設他找的律師足夠好,或許能被判處在精神病院中終身“療養”。



  赫斯塔爾見過太多以精神問題為由逃離電椅的殺人犯,其中特別有名的一些甚至在獄中或醫院中出版了自己的自傳。如果阿爾巴利諾淪落到那一步,就肯定會把自己的照片放大印刷在書籍封面上,因為他就是那樣一個見鬼的自大狂。



  正在他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下一個講述者就已經上台了,那是個身材瘦弱的黑發男孩,看上去面色憔悴,眼睛下面有著深深的陰影。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台上,坐在凳子上面的時候雙腿不安地搖晃著。他小聲說道:“大家好,我叫比利。”



  下面當然是一片零零散散的“你好,比利”的問好聲,然後這個看上去明顯未成年的男孩就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他身上的某些部分引起了赫斯塔爾的注意——可能是因為他在空蕩蕩的褲管中晃悠的格外細的腿,眼睛下面青紫色的疲憊的陰影,或者是他的手:他身上的衣服明顯不太合身,因此袖口處露出了一截手腕。赫斯塔爾視力很好,小劇場裡的燈光也足夠明亮,能讓他看清這個年輕人手腕上縱橫的傷疤,看顏色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了。



  以及——尤其是——這個年輕人的面孔,他的下巴處明顯有幾個傷疤,依然很新,愈合之後凹凸不平。赫斯塔爾相信,那是留下的咬痕結疤以後的形狀。



  “試切創。”赫斯塔爾能回憶起阿爾巴利諾的聲音,如深潭一樣平靜,就在他殺了鮑勃·蘭登之後的那個夜晚。



  這個年輕人的某些特質引起了赫斯塔爾的主意,當他意識到到底是什麽在引起他的注意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惱怒了。這種惱怒來勢洶洶,跟他把刀最終捅進艾略特·埃文斯的喉嚨裡的時刻類似,跟他掐住阿爾巴利諾直到對方窒息的時刻類似,跟他在肯塔基的那個小教堂裡吊死了那兩個人的時刻類似。



  他不得不握緊拳頭,好平息這種突如其來的躁動。



  在這樣的時刻,赫斯塔爾往往感觸複雜:因為既然他知道自己因何而惱怒,就開始格外地唾棄自己,唾棄自己依然脆弱,愚蠢地仍不能接受某些事實;唾棄自己無法控制怒火,這是人類的大敵,尤其是在你還是個連環殺人犯的時候——你總會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犯下一些大錯。



  而那年輕人依然繼續講述,他的聲音苦痛卻沉靜,他正在說:“……但是我覺得他又回來了,最近幾天我出門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我甚至確信我在地鐵站附近看見他了。我總是試圖安慰自己說,這是因為我太過緊張了,以至於產生了幻覺,但是——”



  這個年輕人顯然經常來這個互助會,他對自己之前的遭遇一筆帶過,但大部分人依然聽得明白,肯定是因為他之前已經上台發言過好多次了。



  赫斯塔爾聽了一會兒,很快提取出其中的重點:大概意思應當是,這個年輕人曾經在這個城市另一頭的寄宿學校上學,在讀書期間被一個生活老師跟蹤且糾纏。



  這個老師在某天晚上把比利叫出了宿舍,之後襲擊了他,這部分被比利含糊其辭地帶過去了,但是赫斯塔爾根據隻言片語推斷當時比利大聲喊叫引起了其他校工的主意,所以並沒有被侵害——但是他身上那些咬痕狀的傷疤是不是那個老師留下的,或者比利也沒有在事情結束後的某一天意圖自殘,就難說了。



  赫斯塔爾其實覺得整件事都很明顯。



  無論如何,由於侵害並未實質發生,又或者在法庭辯護期間發生了什麽比利沒提到的事情——赫斯塔爾作為一個律師,已經能想出四五種不同的方案了——那個老師現在並不在獄中,他顯然丟了工作,也被法庭下達限制令,不準出現在比利周圍。



  現在這個年輕人正愁容滿面地講述著自己對被跟蹤的懷疑,他似乎更傾向於相信,自己已經神經緊張到精神錯亂的程度了。他的聲音顫抖,不自覺地拉長的尾音隱約裡帶有哭腔。



  如果仔細打量這個面色憔悴的孩子,可能可以推斷出為什麽那個犯罪分子會選擇他:他雖然有些過於瘦小了,但是實際上面孔很漂亮,那是一種古典畫作中矯健的少年式的、精致的漂亮,還有一雙湖水似的藍色眼睛。



  “我愛你勝過眾子。”



  赫斯塔爾皺起眉頭來。



  “嘿!赫斯塔爾!”



  等到他們終於經過了另外好幾個人分享經歷、在會議主持人的帶領下分享了好幾本心理學讀物、最後真的手拉手背了一遍布尼爾祈禱文之後,這次互助會會議終於宣告結束。



  赫斯塔爾真的希望能要多快有多快地溜掉,但是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剛出門就被阿爾巴利諾從後面趕上了。



  在這個時刻,他又感受到了那種令手指刺癢的欲望,讓他很想把口袋裡那把刀捅進阿爾巴利諾的胸膛裡去,就為了能讓他接下來不說話。



  但是他顯然不能,阿爾巴利諾在他身後快步走著,說道:“你心情不好。”



  “何以見得?”赫斯塔爾反問道。



  “讀懂你的情緒是一門很精妙的學問,畢竟你肯流露給人的表情實在是太少了。”阿爾巴利諾懶洋洋地說道,“但是我相信我已經在這門學科裡稍有些成就了。”



  他還真好意思說“讀懂人的情緒”,他們到底為什麽淪落到要跟一個精神變態討論情緒問題啊?



  赫斯塔爾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太想搭他的茬,隻想趕緊走到停車場。阿爾巴利諾在身後緊隨不舍,他繼續用那種輕松過頭的聲音說道:“我猜不是我的問題,是不是?”



  赫斯塔爾猛然停住了,差點讓刹不住車的阿爾巴利諾撞在他身上。他火冒三丈地回頭,質問道:“你到底從哪裡看出這不是你的問題?!”



  雖然赫斯塔爾此人總是板著一張臉,把事務所的不少實習生都嚇得戰戰兢兢,但是說真的,他確實鮮少發脾氣。當你在工作中一不小心發脾氣就會導致被判“藐視法庭”的情況下,人理應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的。



  事實證明,這種克制在阿爾巴利諾存在的前提下幾乎也不起作用。



  “我們可以回憶一下,”阿爾巴利諾語氣輕快地回答,“我出院那天你來我家找我,然後咱們馬上乾柴烈火地滾了床單;再接下來你發表了一些關於愛情的深刻言論,緊接著就立馬離開了我家。沒有過夜、沒有一句晚安,順便一提,再也沒有聯系過我,就好像所有拔屌無情的渣男那樣。”



  阿爾巴利諾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音依然輕松,但是毫無必要地把音量提高了一點。他當然不是會為了這種事生氣的人,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個小神經病就是為了引起馬路邊上來來往往的路人的注意。



  ——當這幫路人把內涵格外豐富的目光投在赫斯塔爾的身上的時候,他甚至看上去還能更開心一點了。



  赫斯塔爾頭疼地一把抓住阿爾巴利諾的手肘,低聲警告道:“巴克斯醫生。”



  “哦好的,對此我會永遠保持緘默,甚至不用按著聖經起誓。”阿爾巴利諾歡快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忽然降低了聲音,那個笑容像是滲入沙子般的流水一樣迅速從他的臉上消失了,“我明白你在顧慮什麽:你擔心事情再這樣繼續下去,你總有一天會無法下手殺死我——不,這種形容並不準確,因為你顯然有毅力殺死任何人,對不對?”



  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然後重新措辭:“你擔心有一天你殺死我的時候真的會感覺到傷心……這讓你感覺到事情開始脫離你的控制了,所以你選擇消失。”



  阿爾巴利諾能感覺到赫斯塔爾的手指在他的手肘上微微收緊。他向前傾身,嘴唇幾乎擦過赫斯塔爾的耳垂,帶著黏糊氣音吹出了那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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