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無論您接下來想要幹什麽,我很確定那都是違法的。”米達倫非常直白地說道。他得很努力的壓抑自己,才能不讓自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蹦起來;在有可能遇到禮拜日園丁的大前提之下,他的情緒有些過於緊張了,以至於他看誰都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我沒有跟未成年人滾床單的不良嗜好。”那個女人微微地笑了一下,好像感覺他的措辭很有趣一般,“相信我,這種品味低下的事情……啊。”
她皺了皺眉頭,停下了話頭:因為她的手機顯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她要說出口的話。
於是這位女士不再理米達倫,而是自顧自地接起電話來,她白而細長的手指在昏黑中一閃而過,像是一截亮晶晶的、冰冷的骨頭。
米達倫聽見她說著:“……是的,叫娜塔莉·米爾科夫來見我;我會在索多瑪等她……不會用多長時間,我希望談完她搞砸的那些事情就飛回歐洲——”
她又輕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掛斷了電話,而米達倫抓住了對方話語之中的關鍵點,所以沒能忍住一句很沒有禮貌的話衝口而出,他聲音急促地問:“女士,您認識娜塔莉·米爾科夫嗎?”
米達倫當然見過娜塔莉:他們曾在斯特萊德的那場審訊上碰面,對方提供了幾條對斯特萊德被判罪有利的證詞,可惜被阿瑪萊特顯示駁得體無完膚。
這位不知名的紅發女士轉過頭來,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米達倫:“你聽說過米爾科夫的名字?你也關注了最近那些新聞?”
“呃……我是看過一些。”米達倫含糊地說道,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當事人吧。
“那麽這麽說吧,”這位女士心平氣和地回答了這個米達倫都沒指望她真的會回答的問題,她的好脾氣讓米達倫有些吃驚,“米爾科夫是我的一位員工,你現在所在的裝潢難看的店,就是她的那家夜店……我猜她上證人席的時候,沒仔細說過她的店鋪的地址吧?”
……面對這種直白的吐槽,米達倫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接話。
“她手下人摻和進的那起案子給我的聲譽造成了一些影響,既然你看了新聞應該也知道,就是有關未成年人賣淫產業的那些傳言。而我恰好從事相關產業,顯然我的顧客們不可能不多做聯想。”
這位女士平穩地說解釋著,聲音裡流露出一絲譏誚。很顯然,如果她正經營著什麽酒吧、脫衣舞俱樂部——或者更糟糕一點,有些不太合法的色情產業——那麽,她手下的一個家夥和斯特萊德勾勾搭搭對她的顧客的聲譽來說不算是什麽好事,也無怪乎她心情不佳。
她繼續說道:“事情就是這麽奇怪,雖然人人都知道這樣的夜店裡有的是未成年的舞女願意給顧客跳膝上舞,但是人們能忍受一個混混給夜店看場子,卻不能忍受他為戀童癖變態綁架小孩……當然了,並不是說斯特萊德那人有多值得忍受,我承認他也算是我見過的數一數二的惡俗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家夥。”
“……您認識斯特萊德?”米達倫不禁問道,對方這種熟稔的語氣讓他很是吃驚。
“並沒有。但我的……父親,曾經跟已故的老湯普森有生意上的往來。”
這位女士俏皮地眨眨眼睛,在說到“父親”那個詞的時候有一個奇怪的停頓。然後,她無聲地從高腳凳上滑了下來,顯然打算結束這段對話了。
“好了,漂亮的孩子,閑談就到此為止,我還得去挽回我的店不剩多少的聲譽——”
她在吧台前站定,輕輕伸手打了個響指,那位站在吧台後面的英俊酒保就畢恭畢敬地看過來。這位女士揮了下手,用和剛才一模一樣漫不經心地語氣說道:“勞駕,幫我看著點這位小朋友,別讓酒吧裡亂七八糟的人跟他搭訕,他還未成年呢。”
酒保短促地一點頭:“好的,摩根斯特恩小姐。”
“……我也不像您想得那樣毫無自保能力。”米達倫小聲嘀咕道。
可是這位女士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當然沒看見米達倫因為“小朋友”那個詞而做出的怪相;米達倫看著她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穿越人群,很快被就看不見了。
雖然現在檢方並沒有以維斯特蘭鋼琴師的罪名起訴赫斯塔爾·阿瑪萊特,相比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也不會用這個罪名起訴他,但是裡奧哈德·施海勃很確定對方就是鋼琴師本人——麥卡德探員沒必要對他撒謊,不是嗎?
現在他就坐在旁聽席上,恰好坐在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學家奧爾加·莫洛澤身邊,對方似乎沒有要接受他的采訪的意思,這讓施海勃感覺到有些不爽。
不過,現在他的注意力全被被告吸引過去了:阿瑪萊特承認自己愛巴克斯醫生!施海勃都想好審判結束後的報道主體了:“鋼琴師也會愛人嗎?”
而此時,檢察官繼續問道:“那麽,巴克斯醫生對你的感情如何?”
“我不認為他對我有你認為的那種感情,”被告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根據之前其他證人的證詞,你也應該知道,阿爾巴利諾有很多任情人,我猜測等他膩煩了以後就會離開,他不是那種和他人的感情能夠長久的人。”
施海勃知道這就是檢察官想要的答案,如果被告的感情是單方面的,就更能解釋這是一場積怨已久的情殺,而不是過失殺人。
施海勃沒漏掉馬斯克女士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果然,這位檢察官繼續問道:“既然你很清楚他對這段關系的態度,你會為此心懷不滿嗎?你們因此發生過爭吵嗎?”
阿瑪萊特先生搖搖頭。
“我並不在乎。”這位殺人犯說道,“他是發生在我生命中最好的事情之一。”
這段證詞聽得施海勃張口結舌,與此同時,他聽見奧爾加·莫洛澤輕輕地笑了一聲,稍微往另外一邊傾,對一位漂亮的金發女士——好像是莫洛澤的護工——說:“雖然我挺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我還是覺得這樣的證詞聽上去像是赫斯塔爾被阿爾PUA了。”
“……不是,”她的護工語氣震驚地說道,“你的這位朋友確實是被巴克斯醫生PUA了吧?!”
而檢察官吞咽了好幾下,顯然對阿瑪萊特忽然冒出來的一句如此直白的告白毫無準備,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好的,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今年的5月5日發生了什麽?”
顯然檢察官打算放棄在他們兩個的情史上的糾纏,直接進入最重要的部分——阿瑪萊特是如何在5月5日殺死巴克斯醫生的。這部分內容之前的新聞發布會上一直沒有詳細的敘述,一想到這一點,施海勃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因為斯特萊德案勝訴,霍姆斯讓所有參與此案的律師都放假休息一天,阿爾巴利諾前一天晚上就是在我家過夜的。”赫斯塔爾平緩地敘述道,“第二天早晨,他去了法醫局,而我留在家裡,等他回來之後,我們發生了爭吵。”
“你們因為什麽而爭吵?”馬斯克女士問。
赫斯塔爾直視著檢察官,平穩地說:“因為他後悔了——他去法醫局是因為他在庭上供述他曾接受嫌疑人賄賂的事情,為此法醫局打算讓他停職,之後還可能起訴他。顯然,在事情過後,他逐漸意識到不應該為了給我作偽證而付出自己的前程——”
施海勃愣住了,他感覺到自己正傻乎乎地半張著嘴看著被告,表情一定蠢得可以。但,赫斯塔爾這是承認了什麽?斯特萊德案審判中扭轉局面的最重要控訴,即巴克斯醫生當庭承認自己曾接受賄賂這個事實,是偽造的?
這些內容顯然已經在之前的審訊中被吐露過,因此馬斯克看上去依然非常鎮定,她說:“請你仔細解釋一下。”
“很簡單,阿爾巴利諾並沒有收過什麽布萊克先生的賄賂:布萊克是斯特萊德的人買通的,讓一個這樣反覆入獄的罪犯當庭承認自己曾經賄賂過法醫並不是非常困難。”赫斯塔爾流暢地說,“而阿爾巴利諾則由我來說服,畢竟鑒於我們的……親密關系,他十分好說服。”
Fxsh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