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曾經教唆巴克斯醫生為斯特萊德案作偽證,是嗎?”馬斯克女士尖銳地問道,“通過讓他承認一樁他並沒有犯下的賄賂的方式?”
“可以這樣說。”赫斯塔爾點點頭。
施海勃能聽見自己四周的其他聽眾忍不住竊竊私語,莫洛澤女士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但是施海勃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霍姆斯的時候,看見這位A&H律師事務所的創始人之一也張大嘴呆愣地看著前方,表情跟剛才的他自己一模一樣。
馬斯克女士繼續問道:“還有誰能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嗎?”
“恐怕沒有,”赫斯塔爾聲音平穩而流暢,“這件事斯特萊德隻告訴了我一個人,律師團的其他人對此都不知情,我不知道斯特萊德是安排誰去辦這件事的,而斯特萊德本人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裡……至於布萊克先生,我聽說他不幸死了。”
確實,施海勃也聽說那個為斯特萊德作證的布萊克之前死在了獄中,官方說法是他在監獄的餐廳裡跌倒了、不幸地剛好撞到了頭;這個人死的時候就有些懷疑論者認為這是斯特萊德其實想要滅口,結合阿瑪萊特的說法,這種可能性似乎更大了。
但也確實:目前來看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為這件事作證,這令阿瑪萊特的證詞的可信性打了折扣。
而檢察官方面顯然不喜歡現在事情的走向,如果偽證事件是真,就得說阿瑪萊特和巴克斯醫生確實是在爭吵中發生肢體衝突的,那麽過失殺人的可能性就比二級謀殺更大。
“但是巴克斯醫生又為什麽要按你所說的去承認自己接受過本不存在的賄賂?”馬斯克女士咄咄逼人地問道,“按你的說法,你愛他,但是他對你只是普通的床伴關系——他會為一個床伴做到這一點嗎?”
赫斯塔爾搖搖頭:“阿爾巴利諾是那種人,在沒有厭倦一個事物之前,他是會為了那件事付出生命的。況且,如果這並不是真的,又怎麽解釋布萊克先生的死?”
這個時候,施海勃聽見莫洛澤的護工問道:“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我已經被繞暈了。”
“我覺得無論阿爾受賄的事情是真是假,都不影響布萊克必死的結果。”奧爾加懶洋洋地回答,“那家夥千裡迢迢從監獄裡面出來為一件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的案子作證,你以為是因為他的正義感嗎?肯定是斯特萊德給他好處了……而斯特萊德這種人嘛,利用完了一個人不讓他再也不能開口是不會安心的,所以我猜無論布萊克當初說的是真是假,斯特萊德都會把他滅口,以防被人用他來翻牌。”
那個護工想了想,低聲說:“結果現在——”
“對,導致現在死無對證了。”奧爾加輕輕地笑了一聲,“我想,這對赫斯塔爾來說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與此同時,在證人席上,赫斯塔爾正在用冷靜的過頭的語氣敘述他自己是怎麽過失殺人的,用這種音調說出這樣的句子,聽上去真是詭異:“……於是我們爆發的爭吵,阿爾巴利諾說他要向法醫局說明真相,我當然不可能同意。我們發生了一些推搡——BAU的現場勘查報告也可以說明這一點——然後在推搡之中,我順手拿起離我最近的一樣東西敲了他的頭。”
赫斯塔爾頓了頓。
“然後他死了。”
馬斯克女士也沉默了一下,然後她問道:“……凶器是什麽?”
“一瓶白葡萄酒。”赫斯塔爾依然用平穩的聲音回答。
而坐在旁聽席裡的施海勃都快跳起來了:一瓶白葡萄酒!多妙的隱喻!他恨不得馬上就能把這一段寫下來……但是還是不要這麽著急的好,斯特萊德被殺那一段還沒開始說呢。
“好的,”馬斯克女士點點頭,“那麽你是怎麽處理屍體的?”
然後,出乎意料的是,赫斯塔爾·阿瑪萊特幾乎毫無猶豫地回答:“我要引用我的憲法第五修正案權利。”
從旁聽席到評審團都是一片嘩然——施海勃自己也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承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但是卻不承認自己拋屍的地點,這算是什麽事?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你沒必要隱瞞這部分事實,”馬斯克女士用勸慰的語氣說道,“隱瞞這種對判決並無太大意義的內容反而對量刑不利——”
“我也懂法律,女士。如果我有那樣的想法,就會在審前就和你達成辯訴交易了。”赫斯塔爾乾脆地回答。
“那麽好吧,讓我們再談談當天剩下來的時間發生了什麽。”馬斯克女士跳過了這個話題,直接進入了在場的記者都等待著的重點,“——讓我們來談談斯特萊德。”
第101章 秘密的玫瑰 05
“事情很簡單,”赫斯塔爾·阿瑪萊特說道,“我處理完阿爾巴利諾的……事情,就拿著一把槍去找斯特萊德;我作為律師團的一名成員,一直很清楚他選擇在哪個酒店落腳。我用電擊器解決了他雇傭的那些保鏢,然後對著他開了三槍。”
赫斯塔爾進行敘述的時候語氣全程很平靜,就好像他描述的並不是一場謀殺,而是和他的日常工作差不多平常的其他事情。他的目光掃視過陪審團和檢察官的時候,目光裡也全無悔恨。
“我很遺憾他還活著。”他說。
“你是出於什麽目的去殺他的?”馬斯克女士詢問道,“與巴克斯醫生的死有關嗎?”
赫斯塔爾說:“你弄錯了先後順序,女士。”
馬斯克女士微微皺起眉頭來,顯然並沒有聽懂:“什麽?”
“我殺斯特萊德並不是因為因為作偽證的事情遷怒於他,而是,我讓阿爾巴利諾為我們作偽證、確保斯特萊德不受牢獄之災就是因為我決定最後要去殺他。最開始我並沒有預料到這一點……但是等到我看見阿爾巴利諾也毫無生氣地躺在地板上的那一刻我明白,就算是他也不能阻止我殺死斯特萊德的決心。”
赫斯塔爾平靜地說,就好像已經醞釀了很多遍一樣。
“——這是一場復仇。”
米達倫把剩下的時間花在觀察四周上面:這多虧那位酒保確實幫他擋開了幾個人不懷好意的搭訕,理由是“這是老板家的孩子”——於是對方就看著在舞池四周遊蕩的安保人員知趣地退卻了,米達倫雖然不太喜歡被人稱之為“孩子”,但是也沒不分輕重到反駁這話的地步。
如果一個凶手非要挑一個人口密度很大的地方殺人,可能就會挑在這裡了:舞池裡的人摩肩接踵,遠遠看去就是一片腦袋的海洋。米達倫想不到禮拜日園丁到底打算怎麽混進這裡殺傑森·弗裡德曼,要知道,就算是他能在人群裡把弗裡德曼控制住,也幾乎沒法帶著他擠出門去。
但是在別的地方動手就更不可能了——看看這位弗裡德曼先生在自己家裡裝了多少報警裝置吧,米達倫合理懷疑他家裡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他觀察了好一會,才看見他們的目標從醉醺醺地從人群裡穿過去,手裡握著一隻威士忌酒杯,酒液把自己女伴的胸口都潑濕了,那女孩還在咯咯嬌笑。再幾米之外,老亨特形影單隻、一瘸一拐地被搖擺的人群碰來撞去,看上去好不淒慘。
……米達倫覺得他們今天的計劃確實是不太靠譜。
他正默默腹誹著,就看見娜塔莎·米爾科夫從門口從這家店的入口處走進來,她看上去比幾個月之前在庭上作證的時候還要憔悴些,很顯然,生活中帶給她最大壓力的並不是參與綁架未成年人案件然後又莫名慘死的酒吧打手。
她並沒有穿越熱鬧的舞池,而是沿著牆根往前走,打開閃爍著炫目燈光的壁板上的一扇門,無聲地閃了進去,顯然是去見那位神神秘秘的“加布裡埃爾小姐”了。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單純是出於某種對危險的直覺——米達倫實在是有些在意那位紅發的女士,於是他猶豫了一下,乾脆從高腳凳上跳下來,也向著那扇暗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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