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事實必然是,亨特這段時間在花時間跟蹤了阿爾巴利諾,然後發現阿爾巴利諾在調查紅杉莊園的事情。亨特很可能認為紅杉莊園是阿爾巴利諾的某種邪惡計劃的下一步之類,所以當然也想了個辦法混進莊園來看個究竟。
然後就像是現在這樣,無巧不成書,他們兩個終於穿著家政公司的工作服在莊園的走廊上相遇了。
阿爾巴利諾眼睜睜看著亨特臉上閃過了可以被解讀為“糟糕我現在要不要逃跑”的驚駭表情,簡直像是一本攤開的書那樣明明白白能被人讀出來。但是以亨特的腿的狀況,他想跑也跑不到哪去。
亨特顯然沒有罔顧事實到忽略這一點,他定定地盯著阿爾巴利諾幾秒鍾,然後不尷不尬地乾咳了一聲。
“我應該不能認為你打算放著好好的法醫不做,轉行來當服務生吧。”亨特低低地說,意有所指地掃了阿爾巴利諾一眼,“不過,燕尾服還是挺漂亮的,褲子非常緊。”
阿爾巴利諾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誇他,他聽上去可不像。對此,他只能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膀,說:“你肯定也不是來這裡給人清洗床單的對吧?”
“我幾乎身無分文了。”亨特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厚臉皮,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
阿爾巴利諾歎了口氣,心知這樣糾纏下去不會有什麽結果。他決定暫時拋棄那些有的沒的小心思,反正無論對方心裡在懷疑什麽,他都有把握對方絕對還沒有拿到任何證據。
於是他放松地向對方笑了一下,走近幾步,低聲問:“那麽,作為一個清潔工,你發現這個莊園裡有可能軟禁著小孩的地方了嗎,亨特先生?”
無論亨特之前預計阿爾巴利諾會跟他說什麽,顯然都沒想到會說的是這一句。他愣了愣,然後非常有幫助地說道:“……啊?”
“是這樣的:我懷疑這個莊園裡進行著某種跟幼童相關的性交易,所以正在這裡調查。”阿爾巴利諾聳了聳肩膀,回答道,“雖然你知道,調查的流程顯然不怎麽……合法。”
何止是“不怎麽”合法,他們現在在乾的事情就沒有一丁點合法的地方。亨特跟打量珍惜動物一樣打量了阿爾巴利諾半天,然後真心誠意地問:“維斯特蘭的法醫還負責秘密調查嗎?”
“世界上沒有哪裡的法醫負責秘密調查,”阿爾巴利諾哼笑了一聲,“只不過這完全只是一種猜測,事實上一點證據也沒有,就算是交給WLPD他們也沒辦法展開調查。而且,負責此案的警官稍微有點……”阿爾巴利諾頓了一下,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比了個不怎麽尊重的手勢。
亨特冷笑了一聲,把大部分體重都壓在那輛小推車上,如阿爾巴利諾猜測的那樣,這位老賞金獵人對警察的印象不怎麽好,因此對阿爾巴利諾直白地表示“對方腦子不好使”並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亨特反問道:“他們不都是那樣的嗎?”
“我真心希望他們不全是那樣,但是這個案子不由巴特負責;現在偵察毫無進展,而且我相信迄今為止至少已經有六個孩子在這地方遇害了。”阿爾巴利諾輕飄飄地說道,他歪著頭看著對方,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如何?你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幫助我嗎,亨特先生?我或許需要你的專業素養。”
——這是個挺冒險的舉動,尤其是當對方已經堅信他是個殺人犯之後。
亨特緊盯著他,像是貓頭鷹盯著從谷倉裡跑過去的老鼠,那種目光如針般銳利,就仿若能刺穿他的靈魂。阿爾巴利諾面不改色地、坦然地與對方對視著。
然後亨特先一步表現出讓步的樣子,他嘖了一聲,粗聲粗氣地問道:“怎麽?我難道應該相信你現在是個正義之士了嗎,醫生?”
“我之前難道就不是嗎?”阿爾巴利諾笑眯眯地回答,“義人的道是正直的,亨特先生。”
“我更喜歡年輕一些的女孩。”赫斯塔爾告訴對方,他不太指望這樣的對方真能問出什麽驚天秘密,但總要一試。
那個漂亮的深色皮膚的姑娘盯著他,誇張地張大了眼睛。她用那種有些做作的吃驚語氣說道:“您這話對一個年輕女性來說真是太沒有禮貌了,顯示。”
赫斯塔爾對對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他回憶這他經手的那些案件——那些殺人犯、強奸犯和販毒者——斟酌著如何讓笑容濕冷而甜膩。他伸出手去,指尖柔和地撫過了對方的頸部,摸著光潔的皮膚之下那些堅硬的骨頭,對方就像柔軟的小貓一樣任他撫摸。
整個大廳正陷於一種歡樂的放縱氣氛之中,赫斯塔爾也不想表現得太不合群,他把他們的自己的距離更拉近了一點,湊過去輕輕地親吻對方的耳垂。
“……更年輕一些。”他在那女孩的耳邊柔聲說道。
那女孩似乎縮了一下,小聲說:“哦。”
“怎麽了?”赫斯塔爾微微地挑起眉,不想太壓迫對方,於是和對方稍微拉開了一點點距離,當然這也沒妨礙他近乎把這個女孩圈在懷裡,“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這個俱樂部會令我稱心如意。”
“這場聚會上沒有那樣的東西,”那女孩小聲說,眼角依然纏繞著幾絲嫵媚的意味,“斯特萊德先生不向新會員提供那樣的活動,除非……”
“除非?”赫斯塔爾挑著眉說道,感覺到自己稍微摸到一點門路了。
那女孩眨眨眼,微笑道:“除非有莊園內的人向斯特萊德先生證明這個會員是可靠的——經常在莊園裡工作的人——我這樣的人。”
“那應該怎麽證明我足夠可靠呢?”赫斯塔爾低聲問道,雖然他基本上已經知道對方的回答會是什麽了,事物運行的規則畢竟是如此的相似。
那女孩踮著腳尖湊近他,那雙紅唇在他的耳邊輕飄飄地吐出了幾個字。
然後赫斯塔爾微笑著跟她拉開了一點距離,從西裝口袋裡抽出鋼筆和支票簿。那女孩平靜地看著他在金額那一欄填上一長串數字,赫斯塔爾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奧雷莉·黛爾菲恩。”她微笑著回答。
“好的,奧雷莉。”赫斯塔爾把收款人姓名那一欄填好,冷靜地撕下那張支票、從中間對折,然後把這張紙塞進奧雷莉的乳溝之間,那豐腴的觸感從他的指尖一掃而過,帶著生機勃勃的熱量。“希望你認為我是個足夠可靠的人。”
赫斯塔爾從莊園外面的車道上接上了阿爾巴利諾,對方已經把那身燕尾服換回了之前的夾克外套,裡面的襯衫領口扣子松開兩顆。赫斯塔爾到的時候,他正在閑得無聊到撕路邊的一棵小樹上的樹皮。
阿爾巴利諾剛剛上車的時候就意識到赫斯塔爾臉色不好,他沒有多想,只是以為對方因為他被人動手動腳而不爽——這是一個策略上的失誤,但是畢竟沒有人是算無遺策的——赫斯塔爾開車沿著道路行駛了十來分鍾,越過了他們來的那個三岔口,又往前行駛了一段之後,把車子猛然開下路肩。
這倆紅色的雪佛蘭一路壓著遠足者們留下的車轍印行駛進樹林,一到這些密密麻麻的黑色樹木掩蓋了道路,赫斯塔爾就把車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阿爾巴利諾,對方正有些好奇地側頭看著他。
這段時間裡阿爾巴利諾沒說話,他本來是想要跟對方說一下忽然出現的老亨特那檔事,但是當下決定還是不要觸對方的霉頭比較好。但是顯然到了現在,他不得不開口了。
“無論你在想要幹什麽,”阿爾巴利諾說,“首先你挑的地方並不是個殺人拋屍的好場地。”
固然如此:前幾天剛下過雨,地面到現在依然很柔軟,足以留下清晰的車轍和腳印。縱然阿爾巴利諾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也沒能遮蓋阿爾巴利諾擁有“在所有話裡挑赫斯塔爾最不想聽的那句話來說”的能力。
赫斯塔爾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然後說:“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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