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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與槍》第319章
  然後這位神秘的黑幫老大抬起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他眼中那種細微的煩躁褪去了,於是這個人就又一次顯得舒適而又神秘莫測。伊萊賈說:“那麽來談一談你吧。”



  “我?”



  “是的,”伊萊賈回答,“在這樣的地方,在街道上被別人打劫的人不計其數,在反抗過程中弄傷或者弄死別人的人也並不少見,其中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報警,因為這在法律上頂多算是防衛過當——再者說,你是個外國人,美國大使館會把你撈出去的。”



  “但是我不但清除了自己的犯罪痕跡,還做了一點‘額外的事情’。”阿爾巴利諾說。



  這所謂的額外可是有些過於額外了——包括但不限於他用刀子割下了對方面部的臉皮,然後在死者的頭頂上方寫出奇怪的血字。



  “是的。”霍夫曼說道,“但是為什麽呢?”



  “也沒有什麽非常特殊的原因。”阿爾巴利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平淡地說道,“我無意揣測你的職業,但是你在工作的時候難道沒見過很多死人嗎?當你注視著一具屍體的時候,不會產生那樣的想法嗎——他們活著的時候對這個世界毫無助益,猶如行屍走肉,但是死後……”



  “……可以煥發光彩。”伊萊賈慢慢地說道。“我大概明白你為什麽會那樣想,他們活著的時候確實顯得格外愚蠢。在有的時候,讓人忍不住覺得還是讓他們永遠閉嘴比較好。”



  當阿爾巴利諾站在那條漆黑的巷子裡,俯視著那具倒在地上的、毫無生氣的軀體的時候,他忽然有了這樣的頓悟。在他面前有個人死了,確實如此,但是與他活著的時候並無什麽本質的區別:庸庸碌碌,僅此而已。然後他又想起了那片彌漫著白色霧氣的湖泊,那條白色的裙子和漂浮在水面上的繡線菊。



  當靈魂離開軀殼之後,他們是柔軟的黏土,是空無一物的畫布,那麽——



  “取決於你怎麽使用他們。”阿爾巴利諾說,“大部分時候,他們活著和死後對世界都沒有什麽意義,因此生死這條界限也並不明晰。”



  伊萊賈沒有說話,實際上下一刻在屋子裡響起的聲音是門被推開的哢噠一聲。阿爾巴利諾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恰好看見一個人推著一輛餐車走進來,小小的餐車上擺著三層的點心盤、茶壺和兩隻茶杯。伊萊賈·霍夫曼向著那個方向毫無波瀾地看了一眼,然後說:“啊,看來已經到了喝下午茶的時間了。”



  但是阿爾巴利諾沒太花時間注意那些精致的點心,實際上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那位推著餐車的人身上——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生著近黑色的深棕卷發,年齡看上去可能也只有三四十歲,但是鬢角已經有點微微泛白了。但是阿爾巴利諾注意到了那雙溫暖的棕色眼睛周圍生出的細紋,那是愁苦留下的痕跡。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著一件非常合身的、類似於黑色長袍的東西,高高的領口上裝飾著一片厚實的純白色布片……換句話說,這位男性身上穿著一件神父常服。



  阿爾巴利諾不得不看了伊萊賈一眼,在這默不作聲的男性把點心托盤和茶壺擺在他們面前的玻璃圓桌上的時候(這個男性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袖口順著他的動作往上滑了幾寸,阿爾巴利諾看見他的手腕上有幾道深深的傷疤,還很新,泛著柔嫩的肉色 ),阿爾巴利諾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這純屬你的癖好,還是……?”



  “這是一位來自溫斯洛的神父先生,你聽說過那個地方嗎?那是霍克斯頓北部的一個城市,一年裡幾乎有五個月都在下雪。”伊萊賈用溫和的聲音說道,然後他近乎是懶洋洋地向著那個人招了招手,“斐理伯,你坐過來。”



  於是對方安置好茶壺,用一種近乎是順從的態度走向伊萊賈·霍夫曼,微微地垂著頭坐在他的腳邊的地毯上。伊萊賈垂著眼看著他,然後伸出手像是摸貓一樣慢慢地摸著他的頭髮,阿爾巴利諾看見那個人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但是並沒有動,也沒有退縮。



  ……好吧,之前可能是阿爾巴利諾估計錯誤了,現在他得說,比起當場被身邊的人指出是殺人凶手,這才是他今天經歷得最不可思議的部分。



  他忽然感覺這事真的有點像他坐在基督山島那充滿奇異風情的山洞之中,洞窟的主人在他面前炫耀似的展示出他的藏品——當然,並不是什麽有東方風情的美人,而是另一種讓人想都想不到的類型。



  “你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霍夫曼用一種非常溫和的語氣解釋道,“你或許覺得為那些死人的軀體是為藝術提供的空白畫布,而我則認為活著的靈魂更有其可取之處……尤其在於你能在有些人身上看見某些罕見的品德,一般人會將他們稱之為‘擁有純潔的靈魂’。”



  阿爾巴利諾打量著溫馴地跪坐在伊萊賈·霍夫曼腳下的那個男人,目光掃視過他手腕上的傷疤和因為忍耐而微微陷入衣服布料裡、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的手指。



  “然後你監禁了他。”阿爾巴利諾指出。



  “這真是個粗暴的用詞,”伊萊賈慢吞吞地、不甚讚同地說道,“我寧可說我正身處於一段熱戀之中。”



  這熱戀明顯是單方面的,顯然正被他摸頭髮的那位絕不會這樣想。阿爾巴利諾忍不住哼了一聲:“‘熱戀’——你為什麽會真心誠意地去愛某一個人呢?鑒於我之前也已經聽你提到過,有的時候你發自內心地感覺他們愚蠢?”



  “在眾多愚蠢、遲鈍的人中,只有少部分人是值得的,只需要你去發現。”伊萊賈·霍夫曼說道,指尖漫不經心地摸索過那個囚徒微霜的鬢角,“巴克斯先生,這也並不算是忠告,只能說是我個人的一點見解吧,但——輕視愛情的人,總有一天會因為愛情流淚。”



  “或許。”阿爾巴利諾模棱兩可地說道,“但這些事情現在都還尚未發生呢。”



  “而人則需要花格外漫長的時間去探索。”伊萊賈微微笑了笑,語調平靜地說道,“畢竟正如柏拉圖所說,‘美是難的’。”



  當阿爾巴利諾走出那棟豪華的宅邸的時候,太陽正在天際盡頭緩緩落下,夕陽給晴朗的天空染上一層濃鬱的血色。伊萊賈·霍夫曼這棟住宅的地段極好,越過街對面的老宅的屋頂,能看見弗羅拉中央法院的那座巴洛克式的、閃閃發光的尖頂。



  阿爾巴利諾走到街道上去,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這些人口中說著不同的語言、談論著不同的話題,但是談論的內容大多淺薄無聊。



  有兩個人從阿爾巴利諾身邊擦肩而過,一個身材高挑、穿著整齊死板,而另一個人則微微發胖,他們或許也是來自外國的遊客,阿爾巴利諾沒有去看他們的臉,但是能聽見他們也在說英語。



  “這次出差結束之後,我想還是出去單乾比較好。在紐約州開律所怎麽樣呢?”



  “霍姆斯,我覺得那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資金問題……”



  然後那些聲音就被卷入格外喧囂的人聲中,如同被世界緩慢地吞噬了。



  但是看吧,這就是大部分人在考慮的事情,金錢、前途,如此等等。阿爾巴利諾微微地扯了一下嘴角,回過頭去,那兩位外國遊客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深處,而天空已經完全是淤血一般的藍紫色了。霍夫曼的莊園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霞光之中,看上去仿佛在多年之後也會佇立於此。



  此時此刻,阿爾巴利諾·巴克斯還不知道十年之後會發生什麽,他不知道那個名為伊萊賈·霍夫曼的黑幫老大會死在那座曾被他畫過速寫的、美麗的大教堂中,並且在之後的日子裡被當做恐怖分子來宣傳。他不知道自己會在維斯特蘭市郊外的蘋果園裡看見一具怎樣的屍體,又在WLPD的審訊室裡看見一雙怎樣的藍色眼睛。



  此時此刻,一切故事都還尚未開始。



  加布裡埃爾的店裡,唱的那首歌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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