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關於園丁或鋼琴師的全部線索似乎就此中斷了。但是我並不想就此放棄,能追捕一隻凶猛的獵物可以說算是我的夢想——但我其實並不想真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這並不自相矛盾——因此,我回到維斯特蘭之後自己展開了調查。
在離開雪城之前,我也試圖邀請托德加入我的調查,我沒有大筆現金可以作為誘餌,就只能問“你不想知道真相嗎”之類的話。但癱倒在沙發上的這坨醉醺醺的形狀表情驚恐地看向我,就好像我邀請的是他和我一起跳火山口似的。
“他說的沒錯!”托德這樣對我說,那語調我只能用驚恐來形容,“我們不應該挑戰未知之物。”
他像是冒險電影裡在主人公去尋找法老的寶藏之前會跳出來神神叨叨地製止的家夥,我沒法說服托德我並不真的想在這件事上送命(他似乎一心相信我絕對死定了),於是事情只能作罷。
我只能自己繼續梳理已知的線索,指望把蘭登到底是不是鋼琴師殺的前因後果梳理出來,然後我不得不承認:整個蘭登案裡最可疑的一個人,其實就是阿爾巴利諾·巴克斯。
此人是維斯特蘭法醫局的首席法醫官,按照維斯特蘭刑事秘聞網上的說法,他是個那種典型的才華橫溢的花花公子。受害者之一莎拉·阿德曼就是他的女朋友,有人在案發當晚看見阿德曼和巴克斯產生了衝突,似乎是由於受害人指責巴克斯對她不忠。
幾個小時後,這位女性就被發現死在酒吧後面的巷子裡。
她胸口插著的那把刀上有巴克斯的指紋,這案子的凶手是誰看上去板上釘釘,巴克斯很快被捕,在獄中等候審判。但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如所有人所知:蘭登收集他的受害人的紀念品,CSI在他的家裡發現了阿德曼的頭髮。
雖然警方依然無法解釋為什麽巴克斯的指紋會出現在那把刀上,但是卻只能以證據不足為由把他釋放。另外,在蘭登犯下的幾起罪案中,只有阿德曼一案死者的胸口上出現了薄荷草,而同樣的薄荷草則出現在了蘭登本人的屍體上。
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阿爾巴利諾·巴克斯似乎都很可疑。我對巴克斯是否真的能殺死莎拉·阿德曼然後嫁禍給蘭登抱有懷疑,又不明白那束薄荷草的隱藏含義,因此大海撈針地開始調查巴克斯此人的信息。
結果情況很不樂觀,他確實是在蘭登遇害之前被釋放的,但是我很懷疑其中的時間差夠不夠他犯案,估計非得是一個工作效率高得嚇人的家夥,才能在這麽短一段時間裡殺死蘭登並且布置成那個樣子,而這種可能性近乎沒有。
巴克斯在上流社會的社交界似乎也很有名,這是他的父輩給他積攢下的名聲,因此我毫不費力地在這方面查到了很多資料。巴克斯醫生是那種——全世界你最想象不到他是殺人凶手的那種家夥,家境優渥,受過良好教育,從小就特別懂事,成績出眾,甚至都沒有因為打架或者對同學惡作劇之類的事情被學校請過家長。這人成年之後是有點花花公子的勢頭,但是最神奇的是,連那些跟他有露水情緣的男伴女伴都對他讚不絕口。
不如這麽說:人們根本就不可能想象他會殺人,估計在維斯特蘭的一些人眼裡,威廉王子殺人了巴克斯醫生都不可能殺人。
而莎拉·阿德曼或多或少算是個意外:因為這位女士據說佔有欲非常旺盛,跟巴克斯醫生約會的人都應該知道他不打算結婚,而莎拉是那種跟人約會三次就想要跟人共度余生的類型,也不奇怪她會在那家酒吧裡大聲指責巴克斯醫生始亂終棄了。
從已有的資料看,事情似乎從頭到尾只是個意外。
但是我不打算放棄,不如說,實際上我骨子裡並不相信有人會如同表面上那般是完美無缺的,我相信每個人心裡都有些齷齪的小心思。因此我漫無目的地繼續調查下去,然後發現了點有趣的事情。
實際上,這嚴格來說並不事關阿爾巴利諾·巴克斯,而是關於他的母親,夏娜·巴克斯。
他的母親也是位外科醫生,通過婚姻移民從西班牙來到美國,我訪問了幾位知情人,他們都說夏娜和老巴克斯醫生“非常恩愛”。
這位不幸的夫人死於溺水事故,去世時她的兒子就在身邊——這很有趣,未成年時期父母的缺位往往對孩子造成各式各樣的影響,巴克斯醫生本人給公眾的印象完美到不像曾受到過這種影響。當然,除非我們要說他確實沒法維持長期的親密關系,但是他跟大部分前任關系甚至還不錯,也不太像是那種會把私人關系搞得一塌糊塗的家夥。
這看上去都沒什麽,整件事情的起因是我想辦法弄到了阿爾巴利諾·巴克斯的父母工作的那家醫院的舊文檔,我會翻看文檔純屬於放棄邊緣的垂死掙扎。
但是在翻看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個微妙的現象。不乾我這一行很難發現這種蛛絲馬跡,但是賞金獵人們實在是太擅長處理那樣的數字問題了。
那家醫院的住院病人以某種難以察覺的固定模式有頻率地死於同一死因,因為他們中間大部分都是重症病人,所以被認為是因治療無效死亡——這一部分的證據過於繁瑣,會被我放在隨這份手稿附的檔案袋中,裡面除了病人檔案,還包括兩份死者家屬的證詞。
總之,最後可以通過那些檔案得出一個結論:那家醫院裡有一個死亡天使。
我相信如果有有經驗的警察來看這些檔案,也會得出相同的結論。但是凶手做得很小心,因此沒有醫院裡的人發覺異常,沒有人發覺異常就沒有人報案,沒有人報案也就沒有調查,這樣的真相永遠掩藏在那堆無人翻看的檔案中也就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當時,我幾乎已經放棄了對阿爾巴利諾·巴克斯的調查,所以乾脆順勢向死亡天使的方向調查下去——之前簡直都沒法想象那有多麻煩,光為了搞到那些有念頭的醫院住院部輪班表就不知道花了我多少時間。再之後是無窮無盡的走訪、調查、對比、賄賂……等到今年年初,我快要因為好長時間沒有工作而不得不去領救濟金的時候,我終於從那麽多年錢的醫院職工名單裡找出我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
——非常巧,還是夏娜·巴克斯。
夏娜·巴克斯已經入土,恐怕永遠也沒法證實當年的真相是什麽了。但是我的思緒又不禁回到了阿爾巴利諾·巴克斯身上:說真的,他真的知道他母親身上發生了什麽嗎?或者又回到那種大家都喜歡的論題上:一個連環殺手會不會對她的孩子產生相同的影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瘋狂卻似乎可以解釋蘭登案的解釋不通之處的想法:會不會是巴克斯醫生殺了莎拉·阿德曼,然後嫁禍給蘭登——當然,他大概率得有一個同夥,要不然幾乎沒時間把莎拉的頭髮放進蘭登家,但是托德不是也說“他身邊當時還有一個人”嗎?——最後又為了滅口把蘭登殺了?
只有這兩個案子都是一個人乾的,同樣的犯罪簽名“薄荷草”才能夠解釋。
但是這樣一來,凶手是園丁或者鋼琴師就不太能夠解釋了——園丁完全不需要把莎拉的死嫁禍給別人,他只要把莎拉布置成大型盆景擺出來就好;同樣,我覺得鋼琴師也不太可能殺莎拉,他應該是那種有自成一派的道德體系的人的殺人狂,所以不會殺罪犯之外的人。
而且我怎麽也沒法想象,鋼琴師或者園丁這種凶手會失準到把自己的指紋留在莎拉胸口的刀子上。
所以最有可能的事實或許是這樣的:巴克斯因為感情糾紛殺了莎拉,然後嫁禍在蘭登身上(雖然我仍想象不出來他是怎麽發現蘭登是那一系列紅衣女性殺人案的凶手的),然後又殺了蘭登,好讓一切死無對證。
當然這只是個初步的猜想,因為它畢竟看上去有些細節很不可行。我本來想再做更深一步的調查,但很快滅門屠夫在水牛城作案了,我不得不暫時把這件事拋之腦後,趕往水牛城。
——後面的事情在很多報紙上都有報道,我也不需要在詳細敘述。總之,我在水牛城的調查比在維斯特蘭的要順利多了,我很快拿到了關於滅門屠夫的證詞,並求助於犯罪心理學家奧爾加·莫洛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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