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爾之前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獄友會又自來熟又話癆,但是在不知道要留在這裡多長時間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盡量習慣了。他抱起手臂,輕松地倚在牆壁上,問道:“你因為什麽入獄?”
“詐騙。”菲斯特樂呵呵地說道,“檢察官是用這個罪名起訴的,但是我覺得這麽說不完全符合事實:女孩兒們給我金錢,我帶給她們愛情、關懷和超級棒的性愛——唯一的問題只不過是我讓她們投資的那個公司不真正存在而已!這怎麽能算詐騙呢!”
赫斯塔爾很想指出,他乾的事情在哪國法律裡都算詐騙,而且被他一解釋怎麽聽怎麽像是詐騙和牛郎的結合體。
“而且最後一個女孩,可愛的安妮,我是真的對她有點好感。”菲斯特繼續喋喋不休地說下去,顯然,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人來跟他分享心路歷程,完全不願意放棄來之不易的機會,“你簡直沒法想象我是怎麽暴露的,我女朋友,呃,她算是我的女朋友吧?她是個護工,結果——”
而他的室友顯然並不想知道一個詐騙犯是怎麽在自己的假女朋友面前暴露的,好在這個時候,走廊裡想起了一道刺耳的鈴聲,震得人太陽穴呼呼直跳。菲斯特從善如流地打住了話頭,望向鐵欄杆之外:“啊,上午的活動時間要開始了。”
赫斯塔爾的神情就好像在說“謝天謝地”。
——結果還沒完。
“跟我一起去操場吧。”菲斯特熱情的邀請道,他是個非得跟同學一起上廁所的小學女生嗎?赫斯塔爾真的很想衝他翻白眼。“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區的形勢。你是第一次入獄吧?在這種地方知道那個大佬是你惹不起的是很重要的。”
……看來眼前這位詐騙犯確實有很豐富的入獄經歷。
捫心自問,赫斯塔爾真的不想理他,但是菲斯特有一點說得很對:赫斯塔爾知道獄中的關系有多錯綜複雜,有不少黑幫最開始就是從監獄中誕生的。所以,弄清楚他所在的這個區的勢力劃分十分重要,這是未來所有計劃進行的第一步。
赫斯塔爾打量著對方,而菲斯特用一種相當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最後赫斯塔爾慢條斯理地點了個頭,算是同意了:“我們走吧。”
阿爾巴利諾沉默了許久。
很難猜測他這個時候在想什麽——大部分人都會認為,他們對一個殺人狂心中所想一無所知——他依然保持著那種禮貌的微笑,但是這種神色依然是冷的,看著就好像他正琢磨著什麽時候把一把刀從身上掏出來似的。
“你不用這麽緊張,我不會用一個身在監獄裡的人的安危來威脅你的,那有多無聊啊。”加布裡埃爾哈了一聲,坦然地說道,“這只是一個提議:我有些人脈,如果你想,我可以想辦法讓你見一見他。”
最後阿爾巴利諾開口的時候聲音裡還是並無泄露多余的情緒,他只是說:“我還需要考慮。”
“謹慎是一種美德。”加布裡埃爾笑了一下,她慢條斯理地撫平衣服前面的褶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我並不著急,你可以慢慢考慮——到時候我會聯系你的。”
然後她腳步輕快地快步走了出去,隨著她出門的動作,原本人滿為患的餐廳裡的其他人全部紛紛放下手裡的餐具和其他事物,一聲不吭地離開座位、從不同的出口離開了餐廳。
只是在幾十秒之內,原本喧囂的餐廳就變得寂靜而空蕩,顧客、服務員還有之前站在櫃台裡的收銀員全都失去了蹤影,就只剩下阿爾巴利諾一個人坐在原處。
阿爾巴利諾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冷冰冰地嗤笑了一聲。
第106章 樊籠之下 03
典獄長與另一個人一起並肩站在一家療養院戶外的石子路上。
療養院離新塔克爾聯邦監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和所有建在維斯特蘭市遠郊的建築物一樣,療養院的四周全是大片大片的茂密樹林。八月中旬的森林是很是賞心悅目,陽光從樹梢之間灑落下來,氣溫適宜,空氣中充滿了暖洋洋的青草香味。
有些護工在室外走動——大部分攙扶著腿有毛病或者得了帕金森或者阿茲海默症的老年人,少部分護工負責的人是更年輕一些的病人,而卡巴·斯特萊德就是其中的一位。
現在的斯特萊德與五月份時贏了審判、意氣風發地從法庭裡走出來的那個男人已經大不相同了,很多人都無法想象左輪手槍衝著臉開一槍到底會造成怎樣的損害。不如這樣說:他半邊臉都塌下去了,現在殘缺了骨骼的面孔用某種支撐材料形狀奇怪地撐起來,失去的那隻眼睛愈合成一片坑坑窪窪的肉質平面。
那顆子彈把他的大腦攪得一團糟,斯特萊德現在無法精確地控制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清晰地吐出一個句子,但是典獄長知道,在這顆醜陋的頭顱之下,思緒依然在運轉。
他聽說,護工已經磨合出了一套方式,用斯特萊德眨眼的頻率來判斷他的意圖,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斯特萊德願意,仍然有一種方法把紅杉莊園的所有會員從茫茫人海中指出來。
只要他願意。
正是因為這種頭上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感覺,讓典獄長明白,如果他想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必須得鏟除斯特萊德最深刻的恐懼——意即,鏟除赫斯塔爾·阿瑪萊特。
所有人都一遍一遍地跟他說,你完全可以安心,這個人被判的監禁近乎等於無期徒刑,他再不可能踏出監獄一步。但是斯特萊德似乎不這樣認為,他用亂顫的手和驚恐的眼睛表達了他的意圖:他相信那個魔鬼會越獄,並且一定會取他的性命。
於是,為了不讓這位知道太多秘密的先生在驚恐之下告訴警方一些不該說的消息,他必須做出行動。
“我覺得事情很快就會有新進展,”典獄長告訴站在身邊的人,“阿瑪萊特剛搬進雙人牢房的時候,其他人都在花時間觀察他,畢竟他頂著疑似維斯特蘭鋼琴師的名頭。現在,我覺得該有沉不住氣的人試試水了。“
“你做得很好,”這個時候,站在典獄長身邊的那位大人物聲音緩和地說道,“阿瑪萊特是個黑幫律師,他有一大票仇人,把他換到雙人囚室裡之後,他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的。”
典獄長明白這位大人物的意思:如果阿瑪萊特很不巧地在監獄裡死了,他必然不能被單獨監禁,那樣會引來很多後續調查的;而監獄裡經常有衝突爆發,總有些人在一群愚蠢的黑幫爭奪這籠子裡的權力的時候不幸負傷,如果阿瑪萊特不幸死在這群人之中,就沒有人可以說什麽了。
“我只有一點不太明白,”典獄長吞咽了一下,依然注視著那個護工的背影和坐在輪椅上的斯特萊德,“為什麽不直接讓斯特萊德消失呢?”
那位大人物輕輕地笑了一下,搖搖頭:“太多人盯著我這個位置了,只要斯特萊德一死,我的政敵們就會選擇用這一點造勢……雖然我不認為他們能拿到什麽證據,但是我不想在競選之前出現這種輿論風向。”
典獄長點點頭,這個時候,推著斯特萊德的護工已經徹底在他們的視野裡消失了。典獄長也就選擇在這個時刻轉頭看看那位大人物的臉:那是位年近五十、身材高大的黑發男人,鬢角覆著一層白霜,面容看上去成熟而睿智。
這是一張在報紙上常能看見的面孔:布魯斯·普利茲克先生,維斯特蘭市市長,即將到來的2018年州長選舉中最熱門的人物之一。
亨特推著奧爾加的輪椅,兩個人在公園裡漫步。
在此之前,亨特絕沒想過自己會過上如此……“家庭”的日子,但是事實如此:
他聽了奧爾加的話,暫時放棄了與禮拜日園丁有關的事情的追查,轉而從奧爾加那裡借了兩本未破案的疑案卷宗做研究;米達倫逃課逃成了習慣,亨特負責把他抓回學校,卻對他偷偷跑到奧爾加家或者他的出租屋過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安妮一周五天上班,負責照顧奧爾加的飲食起居,帶她去醫院複查、陪她做複健,在安妮休假的日子,亨特則負責帶奧爾加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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