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經到了七月底,沒有東奔西跑住糟糕的汽車旅館,沒有跟棄保潛逃犯扭打在一起,日子也同樣過得飛快。
他們正走在一大片鬱鬱蔥蔥的可愛樹蔭之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奧爾加忽然從勞斯萊斯定製義肢的話題上毫無預警地轉開話題:“你想收養米達倫嗎?”
亨特不可避免地嗆了一下:“什麽?!”
“咱們都心知肚明,米達倫不喜歡去學校其實是有原因的,”奧爾加平靜地說,“斯特萊德審訊鬧得太大了,盡管WLPD試圖對媒體保密未成年人證人的個人信息,但是既然他上庭作證,消息還是很快就傳出去了。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學校裡是什麽氣氛,但是我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會對一個強奸案受害人有多友好——哪怕他並沒有被強奸。”
亨特沉默了一下,然後苦惱地說:“他是那種有什麽心思都不跟別人說的孩子,包括他被從紅杉莊園救出來以後,他都跟所有人說他很好……但是老天啊,他在我面前用刀捅了一個人的脖子!他不可能真的已經完全安然無恙了。”
“這就是太獨立的小孩的麻煩之處,我不覺得孤兒院那些人和互助小組的人能看出他需要什麽幫助,他和其受害者不盡相同。”奧爾加敘述道,“綜上所述,我認為他需要一個領養家庭。”
“……然後你認為我是個好選擇?”亨特的語氣聽著就好像他認為奧爾加瘋了似的。
“你不是個選擇嗎?我們都看得出那孩子很喜歡你,他還說長大以後也要做賞金獵人呢。”奧爾加眨眨眼睛,用無辜的語氣說道。
“社工和負責審核的人才不會這樣認為呢,我至少進過四次局子,沒有正式工作,有的時候還得靠領救濟金過日子。”亨特反駁道,沒能成功地掩飾聲音中的一絲苦澀。
奧爾加用手指敲擊著輪椅的扶手,相當冷酷地指出了一個事實:“你已經動心了,要不然你才不會列出一大堆理由說你為什麽不可能領養米達倫呢。”
亨特報之以沉默,一時間只能聽見輪椅輪子壓過草地的細微聲響。奧爾加顯得並不著急,她等了許久,才從亨特那裡聽到一句實話。亨特苦笑道:“說真的,誰不心動呢?米達倫是個好孩子。”
奧爾加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悠悠地說:“或者還有一種退而求其次的方法:我可以收養米達倫,然後讓你做他的教父。”
“——什麽?!”
奧爾加費力地回了個身,觀察了一下亨特臉上的表情:“等一下,你為什麽是一副我好像會把小孩燉在鍋裡吃了的表情?”
“因為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領養小孩的人!”亨特激烈地吐槽道。
“過去確實是這樣啦,但是一來正如你所說,米達倫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他看上去就不會讓人犯偏頭痛;”奧爾加輕松地回答他,“二來,人總得面對現實——”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被截掉一段的那條腿,“就算是以後安裝了假肢,我也不可能過上那種獨自一人靈活地跑來跑去追蹤線索的日子了,可以想象,到時候我會需要一個助手。”
亨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選擇助手的方式就是領養一個小孩嗎?”
“為什麽不呢?布魯斯·韋恩不就是這麽乾的嗎?”
“奧爾加!”
“開個玩笑而已,”奧爾加聳聳肩膀,一個笑意從她臉上一閃而過,然後又很快消逝了。緊接著她嚴肅起來:“好吧,真相是:昨天晚上米達倫在我家過夜,然後他問我你能不能收養他。雖然他沒明說,但是他顯然不想再住孤兒院了。”
亨特啞口無言地盯著奧爾加,都忘記繼續推輪椅了。
奧爾加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看著前面的林地:“然後我跟他分析了半天你的經濟現狀和為什麽你不能收養他,他看上去挺沮喪的。鑒於此,我很正式地向你提議:我的經濟條件足以收養他,而且我的身體狀況可能也不太適合繼續獨居生活;所以如果你答應做他的教父,我就去告訴米達倫,讓他考慮他要不要同意領養。”
……米達倫問了奧爾加亨特能不能收養他?亨特感覺到自己的腦海混亂成一團漿糊,這是一種奇怪的印隨反應嗎?雛鳥把它遇見的第一個人當成了自己的家長?
亨特能察覺到什麽東西正梗在自己的喉嚨口,他掙扎著說:“我……”
“我明白你的感覺,許多人在已經認定自己的後半輩子會過得一團糟,卻忽然發現了自己擁有了組建家庭的機會的時候都會這樣,我猜想這是一種畏懼。”奧爾加用很善解人意的口吻說。
她頓了頓。
“當然啦,我們還有另一種解決方式:我們可以先結婚,然後領養米達倫,緊接著再離婚,離婚的時候米達倫的撫養權歸你——”
“……奧爾加!!”
奧爾加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回頭看這位朋友,對方的面孔因為氣急敗壞漲得通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奧爾加向著亨特露出一個真心誠意的微笑:“好的。那麽我就知道你願不願意做米達倫的教父了。”
典獄長的車子就停在療養院外面,他同那位大人物告別的時候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陽光尚未把汽車表面烤得發燙,車裡勉強還算是涼爽的。
他心不在焉地坐上車,發動車子,想著回新塔克爾聯邦監獄之後要乾的事情——他還有一大堆文件堆在桌子上尚未處理,而且赫斯塔爾·阿瑪萊特已經轉到雙人囚室好長時間了,從現狀來看他目前還老實得很,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是典獄長知道這樣的日子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了,阿瑪萊特入獄的時候可是頂著一個“疑似維斯特蘭鋼琴師”的名頭,監獄裡那幫地頭蛇一時半會也不會去觸他的霉頭,但是現在,典獄長安排散布的那個消息應該已經傳開了……
他轉動鑰匙,車子第一下並沒有發動起來。就在這一刻,一截冷冰冰的金屬管抵上了他的後腦——那無疑是一把槍。
典獄長這個人一顫,驚懼地抬起頭來:他在後視鏡裡看見了一張英俊的面孔,汽車後座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頭髮漆黑,眼睛是奪目的綠色,鼻梁上架著一副淺色墨鏡。
盡管頭髮的顏色做了偽裝,但是典獄長還是很快認出了這張臉:那是阿爾巴利諾·巴克斯,阿瑪萊特手下的亡魂,一般人們認為這個人在被阿瑪萊特殺死之後、屍體被阿瑪萊特扔進了河裡;還有些人堅信阿瑪萊特殺死了巴克斯醫生的之後吃掉了自己的愛人的屍體,這真是個又驚悚又浪漫、還明顯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實生活中可沒有那麽多漢尼拔醫生那樣的食人魔。
而現在,很顯然這位巴克斯醫生還活得好好的。
典獄長乾巴巴地吞咽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有點犯結巴:“你——你不是——?!”
“開車,”阿爾巴利諾·巴克斯輕快地打斷他,這位亡靈咧嘴一笑,手裡的手槍又往前頂了頂,”要不然一會警察該給你貼罰單了。”
實際上現在的典獄長一點也不在乎罰單,他倒真希望有個警察能來拯救自己一下。他哆哆嗦嗦地發動了車子,油門踩得太猛,車子開動起來的時候猛烈地搖晃了一下,後面那該死的槍管磕碰著他的後腦杓,每一下都好像戳在他的心上。
而與此同時,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的巴克斯醫生慢悠悠地說道:“剛才在療養院裡跟你聊天那位,是布魯斯·普利茲克嗎?我們的那位市長先生?”
典獄長咬緊牙關: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巴克斯還活著,但是如果被人發現他和市長最近在計劃什麽事情,那麽——
“唉,算了,我大概也能想到你們這些臭味相投的家夥打算搞什麽勾當。”阿爾巴利諾輕松地說道,但是盡管他的語調如此和藹可親,也完全沒有把槍口從典獄長的頭上挪開的意思,“還是讓我們從頭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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