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可能性,”羅文緊繃繃地說,“這種案子——我們會招惹到FBI的!”
斯特萊德嘖了一聲,直起身來,把手裡的東西揚手扔給羅文,後者一把接住:那是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以阿爾巴利諾對這種人行事方式的了解,那個信封裡八成裝的都是錢。
“多付一點給你之前打點過的那個警察,我們需要知道馬薩諸塞州的警方到底會不會注意到這件事。”斯特萊德安排道,“如果他們真的找到了WLPD,我需要馬上知道消息。”
他說完這句話,反手推上了抽屜,兩個人很快就又走出房間去了,原來他們兩個到這來就只是為了拿錢。阿爾巴利諾等著鎖門的聲音再次響起,又過了十幾秒才從他藏身的沙發後面鑽出來。
他一邊繼續檢查電腦的文件傳輸速度一邊考慮剛才聽到的信息:WLPD是為了那個溺水的無名屍向網上發布了尋找屍源的啟示,這件事他是知道的。現在看來,那孩子是斯特萊德他們不久之前才綁架的……羅文的擔憂不無道理,如果馬薩諸塞州警方注意到在維斯特蘭的河中被拋屍的這個孩子是半年前在馬薩諸塞州失蹤的男孩的話,他們肯定會聯系FBI方面:這畢竟是個跨州案件,必須由聯邦警察執法。
——而按照拉瓦薩·麥卡德最近對維斯特蘭的關注程度,他們和那位難纏的探員不久以後肯定就要碰面了。
但是現在多想也沒有用,阿爾巴利諾看見傳輸進程已經結束,他輕快地拔出U盤,然後想了想,選擇直接把電腦恢復出廠設置。
“你不能現在就走。”米達倫說。
赫斯塔爾已經從米達倫這裡弄到了不少信息:比如說,他從未接待過客人,所以也不知道都有什麽人會造訪紅杉莊園,不過孩子們都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如果能把他們帶出來,一定能從他們那裡拿到人名單。另外,這些孩子隻接觸過羅文和他的手下們,從來不知道斯特萊德這個人的存在。
由此可見斯特萊德還是挺狡猾的,目前沒人能證明他確實參與了這起有組織的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也許奧雷莉除外,她上次親口說自己在斯特萊德面前為赫斯塔爾贏得了參與今晚的活動的機會。但是奧雷莉的立場也很曖昧,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和警方合作——斯特萊德肯定對類似的事情早有準備,決定一出事就把所有責任推到羅文身上。
知曉了這些信息之後,赫斯塔爾覺得自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他一邊整理袖口一邊看了米達倫一眼,問:“為什麽不能走?”
米達倫坐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玩那把蝴蝶刀,聞言抬起頭用刀柄指了指赫斯塔爾的下半身:“他們會覺得你太快了。”
……赫斯塔爾可算是明白為什麽這孩子在福利院呆了十幾年都沒被人領養了。
赫斯塔爾有點想要罵人,又有點想扭頭就走。但是現在最主要的是,他後悔一開始就給米達倫一把蝴蝶刀了,米達倫從刀鞘中甩出刀刃的的動作別別扭扭,看上去就好像差點要切掉自己的手指。
赫斯塔爾看了米達倫半天,最終忍無可忍地開口:“你過來,那把刀不是這樣用的。”
米達倫咧嘴一笑,從床上跳了下來。
阿爾巴利諾站在宅邸的陰影之中。
他是沿著排水管從樓上爬下來的,現在正站在草坪裡,紅杉莊園的草坪是黑麥草和高羊茅的混合,四季常青,沒有一隊園丁可侍弄不了這種能長到三四十厘米高的草坪。土地在他的腳下濕潤而柔軟,但是草坪又保證他不會留下可以辨識的腳印,阿爾巴利諾的目光盯著不遠處一個晃動的人影。
亨特幫他摸清了每天守衛的活動規律,這種規律就算是在這樣特殊的晚上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變動。他只要能放倒站在不遠的前方活動的那個人,就能從最近的路線到達莊園的圍牆,然後從牆上翻出去。狗一般不在那個方向活動,只要他的聲音夠輕、動作夠快,應該就不會陷入被五條狗追著跑的慘狀。
——但是亨特不會想到他接下來要怎麽做。
但是那也無所謂,亨特和紅杉莊園之間的消息不是互通的,他們最後永遠也不會發現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爾巴利諾無聲地穿過重重陰影,走向了那個人。那個人站在一處牆角,正看向院牆的方向,手裡百無聊賴地夾著一支煙,紅色的星點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這顯然是一個不怎麽敬業的守衛。
阿爾巴利諾從這個人的背後無聲地湊過去,像是貓或者獵豹一般輕巧,他猛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對方大驚失色,掙扎之中竟然不管不顧地一張嘴,隔著阿爾巴利諾手上的手套一口咬在他的大魚際上。阿爾巴利諾低低地嘶了一聲,但是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一刀捅進了他的喉嚨。
這個人一聲也沒吭,只有溫熱的鮮血從喉嚨處潺潺奔流出來。阿爾巴利諾抽出刀,在這個人肩膀的布料上擦拭乾淨刀刃上的血,然後松開手。這個守衛已經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他的身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阿爾巴利諾的手掌隱隱作痛,這個家夥咬得很重,他手上戴著的乳膠手套可能被撕破了,大魚際的皮膚似乎有些出血,阿爾巴利諾估計傷處正在不可避免地紅腫起來,而且一夜之間將會變為青紫。
阿爾巴利諾沒有再多看這具身軀一眼,只是沉著地從他的身上邁了過去,迅速步入濃稠的黑暗之中。那些血腥味和輕微的騷動已經驚動了狗群,阿爾巴利諾聽見它們在莊園的另一頭咆哮起來,在黑夜之中連綿成一片。
阿爾巴利諾跑起來,循著陰影掠入黑暗,把連串的犬吠甩在身後。
赫斯塔爾去宅邸的前廳交還鑰匙的時候時間不太巧,門廳裡沒有別的俱樂部會員在,而羅文正站在門廳的角落裡不知道給誰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是也沒能掩蓋他的聲音的憤怒和焦急。赫斯塔爾過去的時候,隻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不知道什麽時候……刀……人已經找不到了……”
就聽這隻言片語,就知道不是關小孩的那個地方出事了就是紅杉莊園的某處出事了,赫斯塔爾真想留下來聽歌究竟。但是他擔心長時間停住腳步引起對方的懷疑,只是走過去把鑰匙留在對方面前的桌子上。
羅文停住話頭,抬起頭看了赫斯塔爾一眼,然後向他點點頭,做了個抱歉的口型,表示自己不能送赫斯塔爾出門了。
在這種情況下赫斯塔爾當然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他只能轉身向宅邸外面走去,外頭的涼風已經透過虛掩著的門向門廳灌進來,帶來一絲夜晚略帶苦味的新鮮空氣。
被他甩在身後的是莊園裡不知道多少縱情聲色的衣冠禽獸。他的心裡還蟄伏著一個怪物,而遠處不可知的黑暗之中,也有另外一個怪物,正在等他歸家。
赫斯塔爾終於回家的時候阿爾巴利諾已經睡了,室內一片寂靜。對方入睡之前沒有拉上窗簾,層層疊疊的燈光堆砌在地平線上,把阿爾巴利諾籠罩在一片淡薄的陰影之中,赫斯塔爾也只能看清床單褶皺堆疊的輪廓,邊角上鍍上一層柔和的亮光,像是山川的脈絡。
他盡量輕手輕腳的去浴室洗澡、洗漱,上床的時候頭髮沒太吹乾,發尖還有點濕漉漉的觸感。他的體重落在床墊上的時候時候,床墊在壓力之下發出輕微的吱呀一聲響,身後的阿爾巴利諾應聲挪動了一下身體,嘴裡低沉地嘟囔了一句什麽。
——然後一隻手落在赫斯塔爾的肩膀上,掌心異乎尋常地溫暖。那隻手順著他肩膀的弧度往下滑,慢吞吞地環住了他的腰。
赫斯塔爾僵了一瞬間,低聲問:“阿爾巴利諾?”
赫斯塔爾的家裡同所有有錢人一樣,擁有面積誇張但一張實際上根本沒用的大床,阿爾巴利諾從來規規矩矩地睡在屬於他的那一邊,甚至都不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碰到赫斯塔爾。
但是現在,他的聲音裡有股沉重的倦意,開口的時候聲音含糊,手落在赫斯塔爾的身上。
“我看見網上說情侶之間睡覺的時候應該多進行身體接觸,這樣可以增進感情,我覺得寫的挺有道理的樣子。”阿爾巴利諾這樣回答,透著一股理所當然,“你回來的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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