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狗按照九奴要求,用留影石記錄下了全過程,晚上的生日宴時,交給了九奴。
找藉口出去了一趟,九奴滿心期待地打開觀看,人面樹冠就在她身後,跟著一起看。
沒過一會兒,九奴嘴角的笑容僵住,尖銳的指甲幾乎要陷進身後大樹的樹皮里,人面樹冠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它的樹根正在不停朝地底深陷,穿 透土石,最後樹根突然拐了個彎兒,石頭徹底碎裂。
"我,我快要不行了。"人面樹冠口吐人言。
如果它是個人類,這時候腳趾應該把鞋底都摳穿了。 不過現在也不影響,樹根已經搔斷了好幾塊石頭。
"我很幸福
杜聖蘭的吶喊隔著留影石傳出,一人一樹同時開始深呼吸,就連沉睡的魔心,也不斷驟縮,像是很難受的樣子。
九奴沉默地重新回到生日宴。
才過一點時間,紙狗驚訝∶"這麼快就看完了"
溝通天地意志的過程少說也有半個時辰。
九奴喝了口酒壓驚∶"我先緩緩。"
才看了個開頭,九奴的指甲差點給磨平了。
作為今天的中心,杜聖蘭主動舉杯起身∶"感謝各位長久以來的支持,我倍感榮幸和幸祥
"噗__"
九奴被一口酒嗆住,她現在聽不得幸福兩個字,正如顧崖木聽不了儀式感。
旁人不知道緣由,只是有些奇怪地投過去目光,最後是陰犬開口∶"早點開始閉關。"
杜聖蘭知道九奴至今沒有閉關,就是為了給自己慶生,心下不免有些感動∶"乾娘,謝謝你,我很幸福…"
九奴瘦弱的身軀微微一顫。
杜聖蘭皺眉,眉宇間升起擔憂∶"是魔心融合出了問題"
九奴擺手∶"兒子,你讓乾娘緩緩。"
唯一知曉真相的紙狗默默冷笑,沒有人能從那枚留影石中全身而退,沒有人!
它想得不錯,紙狗不止錄了一份,當晚還送去了給陰犬等冥都高層,一時間在現場的和不在現場的都沉默了。 瓊玉閣的歌聲洗耳,杜聖蘭對著天空呼喚的魔性程度,遠比瓊玉閣強大數倍。
只有雪花獅子不覺得有什麼,它看杜聖蘭就像是有血霧的冥都,自備濾鏡。
"主人好酷。"
這是雪花獅子的真實內心。
當天晚上,杜聖蘭和顧崖木坐在人面樹冠上,久違地欣賞夜景,上次這樣看星星,還是在禍害鬼修的那一晚。
顧崖木一緊張,,龍角就會彈出來,他輕聲說道∶"我們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
人面樹冠開始瘋狂顫動。
兩人對視一眼,杜聖蘭飛到半空中∶"地動"
環顧一圈,發現只有人面樹冠在抖。 情話說到一半,顧崖木冷厲地一瞇眼∶"故意的"
人面樹冠自證清白∶"純粹是控制不住。"它說出真相∶"九奴讓那隻醜狗用留影石都錄下來了。
試問現在冥都誰聽到幸福一詞,不會頭皮發麻,起一身雞皮疙瘩
杜聖蘭突然明白了九奴在席間為何失態,歸根到底鍋在他和顧崖木身上。 誰知罪魁禍首不以為然,顧崖木龍角沒有收回去,還問∶"去極地雪山嗎"
沒有人,很安靜,寒冷的氣氛下適合雙修。
雙修是能忘記一些煩惱,杜聖蘭考慮了一下,點頭坐在龍身上,像是流星消失在了天邊。
美好的一夜過去,修士沒有困倦,一大清早便出來享受寒風吹拂。
極地雪山的靈氣帶有一絲微微的酣甜,像是山間的泉水,修練起來時很舒服。 站在峰頂頓悟了片刻,杜聖蘭心情開闊∶"回去吧。"
這時的天未曾全亮,杜聖蘭抓了幾條冰魚,準備給雪花獅子送過去。
雪花獅子正靜靜站在食材區,有些手足無措。
杜聖蘭走過去∶"怎麼了"
大腦袋習慣性親暱稱蹭了蹭他,又看向旁邊的盒子,裡面裝著的全是紙錢。
"靈石,變成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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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不久前有人訂了三百串糖葫蘆,東西拿走了,但給的靈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紙錢。 顧崖木隨便撿起一張∶"很高明的術法。"
類似點石成金,不過時效一到,就會變回原形。
杜聖蘭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雪花獅子怕他不開心,拿出才做得小點心。
微涼的手摸了摸大頭∶"顧客的訊息在哪裡"
雪花獅子搖頭,表示不用追討了,下次它多注意點。
杜聖蘭冷笑∶"我要看是誰,敢吃霸王餐。"
雪花獅子每日天沒亮就在熬糖漿,山楂也是一個個精挑細選出來,因為訂得多,還多做了二十來串當贈品。 區區一些靈石,如今有人想騙單,杜聖蘭怎麼可能忍
在他的堅持下,雪花獅子取來厚厚的本子,翻找顧客訊息,指了指三天前的紀錄。
"飛雪城潘吏。
杜聖蘭掃了一眼,記下後面的送貨地址。 留下冰魚,他和顧崖木一道前往飛雪城。
清晨的風微冷,無視冷風吹面,顧崖木低聲道∶"有點奇怪。"
杜聖蘭點頭,顯然也感覺到了。
每次送貨都是紙人去,證明地址至少是真的,騙人騙到冥都上,對方要嘛是腦子有問題,要嘛就是另有所圖。
兩人一路沒有停下來過,最後落在郊外的一所宅子外。
飛雪城很繁華,城內的房子太貴,很多便建在了郊外,便宜也清淨。 不過城外到底沒有城內安全,缺少巡邏的士兵,有可能會遇到野獸攻擊。
前方一座宅子隱藏在茂密的古樹交掩下。
"就是這裡了。"杜聖蘭神識一掃,沒有發現什麼活物的氣息。
事有反常,雙方都保持警惕,朱紅色的大門虛掩,輕輕一推發出老舊的吱呀聲。 裡面根本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古井旁堆著碎石,屋內房樑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網。
往裡走,正廳內只有一張長桌,上面擺放著密密麻麻的牌位,最中間的便是''潘吏''這個名字。
杜聖蘭''嚏''了聲∶"訂貨的是個死人"
"紙人送貨時沒發現異常,對方應該很擅長幻術,或者這些都是最近才佈置的。"顧崖木淡淡道∶"不過沒區別。"
既然喜歡當牌位,他不介意成人之美。
門外大樹上突然傳來一陣翅膀煽動的聲音,是一隻蝙蝠飛走。 地面有老鼠經過,還有很多排隊的螞蟻。 杜聖蘭跟著這些螞蟻,一路繞到了後屋,地上扔著不少糖葫蘆,甜味吸引來了大量螞蟻聚睪。
糖葫蘆拼成了一個''死''字,黑紅相間,螞蟻不停爬動的過程讓這個字格外生動。
"裝神弄鬼。"
砰。
牆皮一片片脫落,大門突然合上,牆皮的夾縫中,是數不清的銅鏡。 不過是一剎那間,模糊的鏡面內躥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黑氣,陰冷的嚎叫聲中透漏出深刻的怨念。
細聽聲音裡有人的叫聲,有兇獸的嘶吼,他們早就理智全無,此刻全部朝著兩人衝來。
杜聖蘭淡定站在屋內∶"有沒有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梵海尊者曾經靠殘忍殺害修士,凝練成武器使用,刀家裡的那些怨念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梵海此刻正被陣法鎮壓著飽受折磨,不可能來作亂。 引他們來的人,如今看來和他走得是個路子。
顧崖木冷笑一聲,五指化為龍爪,用力一抓,整個屋頂開始晃動。 這一爪下,淪為殺戮機器的怨念化作黑霧消散,屋頂飛走,兩人置身在被銅鏡包圍的世界。
杜聖蘭拔劍,鏡子發出''錚''的一聲,這一劍沒有斬碎鏡子,但最多再用三招,銅鏡必毀無疑。
他的估算很精準,伴隨第三次劍光閃現,鏡子崩裂,瞬間如漲潮的黑氣全部散在了空氣中。 這些黑氣凝成了一股繩,化為張牙舞爪的兇獸,猛撲而來。
面對洶湧的怨念,杜聖蘭並未全力攻擊,反而躲在顧崖木身後划水,騰出時間思考背後人意欲何為。
可以肯定的是,這種手段不是下界修士能做到的,其中有幾個殘念是仙界才有的妖獸。
黑氣恐怖痛人,但蘊含的能量有限,杜聖蘭死死盯著片刻,確定哪怕是一個人來,面對這種情形都能脫困,所以佈置這一切的人,也不是為了圖他們的性命。
"有一絲魔氣。"顧崖木忽然道。
很輕微,甚至瞞過了杜聖蘭的感官,但對於常年研究過黑暗類術法的顧崖木來說,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魔氣稍縱即逝,像是隨著怨念被打散它也一併消失。
杜聖蘭目光一動,下一刻再次施展劍招。
"斬月!"
磅礴的劍勢朝著正在衰弱的黑氣壓去,如同沉睡已久的火山,爆發時的岩漿燃燒了周圍的一切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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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過度留意這些消逝的怨念,杜聖蘭的視線順著顧崖木的喉嚨一路向下滑,最後停到了他的胸口。
雖然知道這是在暗示什麼,但在這種因為緩慢移動,顯得纏綿排惻的目光中,顧崖木不由喉頭一動。
杜聖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他的胸膛上∶"你來,還是我來"
忍住不讓龍角出來,顧崖木再低頭時,沒了面對杜聖蘭時的柔和,他目光泛冷,直接從胸口拖拽出一團黑氣。
白晝的光突然打在臉上,心魔一頭霧水∶"你們要在這裡雙修"
每次該死的原身拖它出來時,不是打架,就是讓自己滾出去玩,等他們雙修結束再回來。
顧崖木冷不丁動手,手中的光芒如刀刃一般狠厲地朝心魔劃去。
這一幕發生的突然,心魔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呆怔在原地。 光芒一閃,它突然間反應過來,一拳頭打向自己三百公斤的身體,一縷不屬於本體的魔氣被逼了出來。
"什麼玩意兒"心魔嚇了一跳。
完全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待在自己體內,而且它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見事情敗露,魔氣連忙逃竄,杜聖蘭一劍斬去,魔氣在炸裂的劍影中,化為一個體型瘦小的老頭。 他的身體在陽光下,乍看之下竟是透明的。
杜聖蘭瞇眼,問出了和心魔一樣的話∶"人不人鬼不鬼,什麼東西"
顧崖木看出了一些門道∶"不斷奪舍留下的後遺症。"
這老頭圖謀不小,原本的計畫是奪舍顧崖木的心魔,或是杜聖蘭的閃電分身,長期墊伏最後找機會香噬主體。
"別人怕你們,我可不怕。"老頭詭異一笑。
在下界大家能使用的實力都有限,他原本也沒準備用自己的身分活在世上,哪怕羅剎門秋後算賬,那時他也已經找到了新的奪捨對象。
活久了,保命的手段自然多。
老頭竄到了陽光最強烈的空地,顧崖木掌心的烈焰追逐至他消失的地方,滯留了幾秒鐘後四散開來,火焰無法辨別老頭的真正方位,只能擴大攻擊面積,如此一來 威力便大大降低。
杜聖蘭在空中凝聚出一張電網,然而還是遲了一步,電網不斷收縮最後撈了一個空。
"跑了"他挑了挑眉。
陰溝裡的老鼠單一一隻沒什麼力量,但難免讓人覺得厭煩。
顧崖木去了其他幾間屋子轉了一圈,尋找有沒有留下的線索,過了片刻再出來時,手上拿著一幅畫卷,輕輕一抖,畫上青眼陰犬的模樣猝不及防 倒映進杜聖蘭的眼中。
他笑了∶"這老頭做事前拜過了魘"
顧崖木點了點頭,之後恐怕有對方受的。
"先回上界一趟,通知羅剎門。"顧崖木分析道∶"相較於其他生物,修士神識浩瀚,他應該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奪舍,所以挑中了一些特殊物種。 "
這世上特殊的物種可不多,只要追查得緊,保管他無處可逃。
另一邊老頭拼了命的最快速度折返,怕晚一步會遭遇冥都的堵住。 他就像是遊走在這世間的冤魂,即使回到仙界,也依舊是以一縷魔氣的狀態徘徊。
"點夠背的。"
老頭罵了兩句髒話,他的實力很一般,要不也不至於雷劫失敗後,選擇走奪舍的歪路。
轉悠了大半天,四處觀察許久,也沒有找到任何適合奪舍的目標。 擔心遭遇羅剎門的報復,老頭決定先去找地方躲一躲。
最近一座仙島出世,島上只有看守礦脈的鳳族和陰冥教,他在外圍地帶找個地方窩著,應該不會引來注意。
小島很安靜。
突然,老頭瞳孔一縮,不遠處大樹下一隻狗正趴著休息,這不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氣運之子
渾濁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天助我也。"
如果他能奪捨了氣運之子,前途必將一片光明。
一縷魔氣悄無聲息地朝那邊飄去。
老頭滿心激動∶氣運之子!我來了!!
樹下,魘掀起眼皮瞄了眼,發現是縷魔氣,很快又無聊地閉上,繼續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魘∶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註∶此句引用自尼采《善惡的彼岸》。
奪舍成功是不可能成功的,不但成功不了,還會很慘。 現在去寫二更,爭取八點寫完,八點沒有準時更新的話,大家就九點來哈!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