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鑄劍大師石老頭的鍛造坊,每日門外都有修士排著長隊,希望能說服對方為自己鑄劍。大門開了,一個中年人從裡面走出,喜不自勝摸著手裡的長劍,其他人見狀都是一臉豔羨。
顧崖木不屑一顧:“鍛造材料一塌糊塗,破銅爛鐵,有什麽值得稱道的。”
說罷瞥了眼杜聖蘭:“你若是想要把好劍,不如去劍宗掠上一把。”
“我不是求劍。”杜聖蘭:“這裡的人來自五湖四海,排隊無聊,總會聊些別的。”
說著走到隊伍最後,加入隊伍,豎起耳朵仔細聽。
果不其然,聽到了有關自己的消息。
“斬月山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那日黑氣衝天,看著像是有魔物降臨。”
“或許和杜聖蘭有關,斬月山封山,竹墨對外宣稱杜聖蘭不再是斬月山弟子。”
有人輕嘁一聲:“杜聖蘭偷走悟道丹,裴家離斬月山最近,那日裴家家主感受到龐大的道韻,趕過去時卻是來遲一步,悟道丹已經先一步被人拿走。”
“杜聖蘭不過是個小棋子,憑他一人如何能從戒備森嚴的杜家偷走至寶,背後少不得竹墨策劃。”
“哎,想想這杜聖蘭也是可憐,事成被當做棄子。”
……
顧崖木聽著這番發散性言論,面色逐漸變得怪異,竹墨完全可以把半顆悟道丹展示在世人面前,何至於背這麽大個黑鍋?
杜聖蘭傳音入耳:“我用了血咒術。”
他在另外半顆裡滴入了自己的血,只要施展咒術,可以隔空讓殘存的半顆化為粉末。
天下修士如今皆以為竹墨得到悟道丹,加上這番言論四大家族也在推波助瀾,尤其是杜家,哪能咽的下這口氣,少不得要想辦法給斬月山施壓。
杜聖蘭幽幽一歎,忽道:“從前我還覺得杜聖蘭性情乖戾,現在想來,真是個可憐人。”
顧崖木:“……”
一言出,引起了不少共鳴。
有人冷哼:“怪他蠢。”
“此言差矣,”杜聖蘭淡淡道,“為了師尊,甘願冒著身死道消的風險,偷竊至寶,從這點上說是至情至性之人。”
一時間,隊伍裡或是感歎,或是搖頭。
在眾人眼裡,杜聖蘭的下場一定很淒慘,對於將死之人,他們習慣性給出了寬容,一個卓越的天才落個這樣的結局,確實讓人唏噓。
杜聖蘭跟著眾人一起唏噓,顧崖木在旁看得眼角微微一抽。
他傳音道,“做得太過,竹墨將你私放惡龍之事道出,你也討不了好。”
杜聖蘭聞言揚了下眉,覺得顧崖木也是個人才,定性自身為惡龍時完全是用事不關己的語氣,他嘴角微掀:“別忘了我那好師尊原本是有機會阻止你逃出。”
倘若竹墨當時放棄悟道丹先阻止惡龍,杜聖蘭也就認命了,至少竹墨是真的以蒼生為先。
“橫豎不過是互潑髒水罷了,”他冷笑一聲,“我名聲本也沒多好,鬧大了,毀得還是竹墨的名譽。”
顧崖木見他還準備在眾人面前讚美‘杜聖蘭尊師重道’的事實,實在是聽不下去。
人群裡施法容易引來不必要的矚目,顧崖木一把抓起對方的手腕,強行穿梭過人群,離開石淮鎮。
第3章 賊狐狸(二更)
明明沒走出幾裡地,但和石淮鎮的熱鬧對比,哪怕道路上不時有獸車經過,依舊顯得荒涼許多。
“天機道人居無定所,除非為了延壽,主動出來向大家族討點天材地寶,想要找到他很難。”
這些家族勢力確實舍不得他死,天機道人的卦象有時是可以救命的。
杜聖蘭又道:“他也是真的有本事,修為一般,居然沒被人囚禁。”
顧崖木這時漫不經心打了個響指,一條若有若無的紅線不斷延長,似乎是在指路。
“天機道人體內有我種下的血咒,想找到他還不容易。”
杜聖蘭第一次聽說血咒還能遠程定位。
顧崖木冷冷道:“別用你那種低級血咒的眼光看世界。”
杜聖蘭不怒,反而饒有興趣地請教起這門法術,顧崖木一邊不耐煩地做解答,一邊加快速度,最終腳步停在隱於山林間的一處道觀。
門口有個小童,很恭敬道:“貴客前來,觀主正在裡面等二位。”
小童領路,在幽暗的小徑七拐八拐,主動上前推開最裡面的一間屋子。
屋內陳設一目了然,家具只有一張石床和桌子。兩杯熱茶微涼,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人登門拜訪,牆壁正中間高高掛著一個‘道’字,下方端坐在石床上的白毛狐狸約有一丈多高,體型龐大。
“龍君。”狐狸施了一禮。
這回輪到杜聖蘭詫異:“……天機道人?”
狐狸掀起眼皮看他,這一看,視線停留在杜聖蘭身上再也移不開了,活像對方身上有什麽寶貝似的,好一會兒才將目光戀戀不舍移開。
顧崖木坐下喝了口茶,指著杜聖蘭長話短說:“幫他算幾件事。”
狐狸沒有直接應下,再次施禮:“還未恭喜龍君脫困。”
顧崖木手指敲了敲杯壁,表明催促之意,讓它少說廢話。
天機道人耐心等他喝完茶:“龍君是清楚的,卜算過程中不能有外人在場。”
顧崖木皺眉,說了句‘事多’,到底是起身朝外走去。
才出門,他便感覺到屋內被布置了結界,顧崖木嗤笑一聲:“這老狐狸。”
破開結界輕而易舉,不過沒這個必要,他感興趣的是杜聖蘭的肉身,不是家事。
屋內,狐狸從床底拿出香爐,燃起一炷香。凝眸望著繚繞的煙霧,它長松一口氣:“我滴個乖乖,終於等到你了。”
“……”
狐狸轉過身:“想問什麽?”
杜聖蘭總感覺這狐狸不太靠譜,但死馬當活馬醫,學著小童的叫法:“想請觀主算算,我生母是誰,還活著麽?我被家族厭棄的原因是什麽?”
頓了下,他又說道:“從前杜青光暗示我,是因為我的生母不待見我,但細想下來,不太對勁。”
好歹自己體內留著一半杜青光的血,除非是滔天大禍,沒理由如此。何況杜青光只有自己一子,苛待子嗣的名聲也不好聽。
火燒宗祠本身也含著幾分試探,按常理杜青光該親手滅殺自己,但他沒有出手,族中供奉也沒有,著實怪異。
狐狸跳過前一個問題,捋著胡須:“天生道體,匯聚天地氣運,不搞你搞誰?”
“何意?”
一張狐狸臉猛地湊近,細長的胡須翹起,險些戳到杜聖蘭的臉。
“你私放惡龍出來,想必已經讓龍君立下過天道誓言。”
杜聖蘭暗道天機道人果然名不虛傳。
“這可不是算出來的,事事算,我這身子骨可經不住。”狐狸重新坐直身體:“只是合理推測,不過我可提醒你,天道誓言困不住龍君多久。”
杜聖蘭面色不變。
狐狸:“看來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也對,龍生性高傲,若長久受製於人,還是個小輩,他倒寧願被鎮壓在地底。那你可知龍君為何有恃無恐?”
杜聖蘭歸咎於‘實力’二字。
狐狸搖頭:“他對一些禁忌法術了解頗多,專門研究過如何減輕天道誓言的反噬。”
“……”
只是喘口氣的功夫,天機道人已經開始回答先前杜聖蘭提出的問題。
它先是指了指頭頂,隨後鋒利的爪子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缺’。
杜聖蘭瞳孔微微放大。
天道有缺,修士到渡劫期已是極致,這種傳言早就有,但基本大家也當做一種笑談,畢竟還有傳言說九川大陸將要迎來世界末日,有關末日的畫面一度被描述得十分生動。
再想起先前天機道人提到的天生道體,莫名讓他心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