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癢,舒服三種感覺交織在一起,銀龍的尾巴尖微微卷起。
“放輕松。”杜聖蘭以為他是疼的,下意識用了人類最原始的方法,在傷口上輕輕吹了口氣。
這下,銀龍的尾巴卷得更緊了。
《天雷淬體》容易讓被治療者對醫者產生別樣的情愫,不過在杜聖蘭進入化神期後,能相對完整的分離出天雷內毀滅道則和新生道則,除非特意發揮,這種影響相對要少很多。
譬如那些被他治療的大勢力弟子,潛意識認為杜聖蘭醫者父母心,站在他這邊說話,除此之外並沒有表現出過激行為。
至於顧崖木,他的精神力和意志力都是頂尖的,以杜聖蘭現在的境界,尚不足以影響到這頭龍,所以治療的過程中杜聖蘭盡心盡力,不存在什麽顧慮。
在他的全力以赴下,一條細小的傷口終於被徹底清理乾淨,而且有要愈合的趨勢。
銀龍安靜地趴在他膝頭,微微泛涼的指尖帶著電流一路遊走過傷口時,它的鱗片會不自然地趨緊,偶爾又有炸開的趨勢。
連續治療兩道傷口後,杜聖蘭也有些精疲力盡,他靠在椅背上,沒有催促顧崖木離開。
一人一龍,一個聳拉著腦袋,手垂在一邊,目中殘存著倦意。一個癱軟在對方膝頭,聽著頭頂傳來比平時略重一些的呼吸,心跳速度有些加快。
這不對勁。
銀龍尤其漂亮的瞳孔中,閃過一抹糾結,它感覺自己很不對勁。
治療到最後一點時,杜聖蘭其實已經是勉力支撐,加上白日裡給人接診布置陣法也耗費了不小的力氣,這會兒放松下來,竟是睡著了。銀龍想要起身,稍稍有一點動作,杜聖蘭手指立刻動了動,好像是被驚擾到。
銀龍猶豫了一下,重新一動不動趴在對方膝頭,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堂外大雪紛紛揚揚,雪花獅子在院子裡滾雪球 ,好像是感覺到了堂內沒了動靜,好奇地偏頭看了一眼,確定沒有感覺到什麽陌生氣息入侵的味道,又跑到了灌木叢邊玩。
……
月明星稀,雪漸漸停了。
椅子上的人緩緩睜開眼,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睡過了。
感受到膝蓋上的分量,杜聖蘭低頭一看,銀龍也在閉目趴著睡。看到它半條尾巴垂在冰涼的地磚上,杜聖蘭想了想給撈了起來,順便用身上的鬥篷給它蓋上。
其實早在杜聖蘭醒來的時候,顧崖木就醒了。
不過它沒有動靜,杜聖蘭一下午坐在庭院,鬥篷上沾染了院內淡淡的梅花香。熟悉的氣息和梅花的味道交織在一起,縈繞出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銀龍索性繼續睡下去。
這樣的夜晚對於修士來說是格外難得的,通常來說修士就算想要休息,也會用冥想代替,純粹睡眠狀態很少。
仁義堂內溫馨而寂靜,離這裡不遠的天機樓燈火通明,和白晝沒有區別。打探各路消息的修士被工作人員分別帶去不同樓層,進行私下情報交易。
至於頂層,只有極為重要且消費百萬靈石以上的客戶才有資格進入。
管事親自請杜青光來,交出對方先前要的東西。
杜青光沒想到天機樓的效率會高到如此地步。
管事:“禦獸宗內正好有我們的人。”
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句話。
杜青光拿出一枚儲物戒,裡面至少有十萬靈石。
管事神識一探確定數字後,笑眯眯說了陰犬到訪過禦獸宗但很快離開的消息。
杜青光忽然問:“數年前,黑霧飄去楓葉林那日,可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
“不同尋常?”管事想了想:“有個商隊經過,消息不一定準。”
附近的一段路,有悍匪經常在那裡打家劫舍,商隊有可能會選擇繞道直穿楓葉林,他們最後是死在妖獸口中還是悍匪手裡,著實不好說。
反正沒活著回去就對了。
杜青光:“我需要這個商隊的資料。”
管事拍了拍手,招來一人說了幾句話,對方很快送來相關資料。
杜青光起身離開。
管事提醒他:“名單。”
對方先前買的禦獸宗弟子名單還在桌上放著沒打開。
“燒了吧。”陰犬從禦獸宗離開沒有直接折返冥都,證明小陰犬不在那裡。
杜青光走後,來送東西的工作人員感歎:“真是大手筆。”
花重金買的情報看都不看,直接就不要了。
雪已經停了,今晚的天空格外亮,街道上人來人往,但尋常修士卻像是完全看不到杜青光。
一道目光突然鎖定了他。
杜青光抬眼,發現正對面站著五蘊和尚。後者碰到他似乎也是巧合,稍稍抬了下眉。
這裡離仁義堂很近,不等杜青光多做聯想,五蘊和尚先一步道:“貧僧在附近感覺到冥都人的氣息,杜施主可是一樣因此而來?”
杜青光只是淡淡道:“路過。”
五蘊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貧僧會在此地多逗留一段時日,準備去仁義堂拜訪,杜施主可要一起?”
杜青光搖頭:“大師慢行。”
五蘊和尚笑了笑,轉身朝著仁義堂的方向走去。
……
夜半,五蘊和尚的到訪打破了仁義堂的寂靜。
銀龍提前化人,杜聖蘭提了壺熱茶過來待客。
五蘊和尚坐下後,說了剛剛見到杜青光一事。
杜聖蘭倒茶的動作一頓,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從冥都離開,更沒想到的是,一向精明的杜青光居然被五蘊和尚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沒有過度考慮他們和五蘊和尚早有聯系。
不過轉念一想,青台山劍靈被吞噬一事,應該瞞不過杜青光的耳目。五蘊和尚憂心冥都作怪滯留,金禪寺之前又力邀天生聖人當佛子,如今光明正大來拜訪,合情合理。
這天底下原來和尚才是最會騙人的,不對,從任何角度來解讀,五蘊和尚本身沒有說謊,他只是在實話中模糊了重點。
倒完茶,一抬眼對上五蘊和尚仿佛看破他心思的目光,杜聖蘭略微尷尬地一笑:“請用。”
“此地確實有冥都的氣息。”
杜聖蘭斟酌說辭:“前幾日陰犬從附近路過。”
這已經是今晚聽到的第二個路過。五蘊和尚充滿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直覺告知他,陰犬和這二人有過交集。
顧崖木忽然開口,大方地分享了手中消息:“杜青光想要插手冥都權力之爭,掌權的那隻陰犬此行是為了尋找小陰犬。”
五蘊和尚終於有些吃驚:“陰犬不止一隻?”
顯然也是想到一個問題,冥都封都如此之久,哪裡會有充足的怨念作為養分?
顧崖木只是品茶,末了點了點頭。
五蘊和尚稍作停留後便離開,他清楚對方白送出這兩條消息的原因,無非是暗示冥都有古怪,這古怪之處甚至吸引杜青光去主動干涉陰犬間的內部爭鬥。
多一個人知情,就多一雙眼睛暗中注視著杜青光。
顧崖木和杜聖蘭想法一致,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金禪寺的和尚更圓滑的了,讓五蘊和尚知曉內情,最合適不過。
翌日來仁義堂外排隊就診的人依舊很多,可惜門上掛著牌子:精神尚未恢復,歇業中。
這些人一臉失望離開,反倒是陪同的一些族中長輩暗暗松了口氣,倘若天生聖人一口氣治療一大波人,還不受影響,那才叫人擔憂。
聽到門口的動靜小了很多,杜聖蘭特意向顧崖木確認:“都走了?”
顧崖木:“走了。”
杜聖蘭又叫來裴螢,讓她幫自己留意一下昨天‘治愈’離開的人,如果其中有人有要突破的征兆,及時通知自己。
裴螢點了點頭,又說:“無可為已經出發,預計三日內,那些資源就會交到合歡宗手上。”
杜聖蘭沉默了一下:“這就好。”
合歡宗遷走得匆忙,很多東西來不及轉移,最大的收入來源礦山也沒有辦法帶走,重建宗門需要大量資源,昨日收的問診費,可以暫時解燃眉之急。
處理好了這些事情,杜聖蘭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提升自己上,他想盡快突破到練虛期。旁人要是聽到這話肯定會笑話他大言不慚,才突破就想著繼續渡劫,一點都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