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獸態下,雪花獅子顯得可憐極了,被獸潮嚇得四隻粗腿都處於僵直狀態,杜聖蘭都擔心它們腿一蹬自己把自己給送走了。
獸潮帶來的驚悚觀感都比不上此刻近距離癱在顧崖木的掌心。先前為了快速製服鐵皮狼,顧崖木有意泄露了一絲真龍氣息,雪花獅子現在還是顫顫巍巍的。
……好想離開危險的禁地,好想乾回拉獸車的本行。
顧崖木檢查了一遍,確定它沒有狂暴的跡象,甚至體內真氣都不見紊亂。
杜聖蘭知道是在探究什麽,給出一種猜測:“會不會獸潮只能影響禁地的妖獸?”
“還有一種可能。”顧崖木抬眼看他:“跟你有關。”
獸潮發生前,雪花獅子一直在杜聖蘭身側,後來更是直接縮進了袖袍間。
安神草轉世也沒有這等能耐,杜聖蘭張了張口欲要反駁,忽然想到牧童最後衝自己微笑的場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能肯定,那道目光遙望的不是四下逃命的修士,不是顧崖木,就是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間,杜聖蘭站起身,拍掉外袍上沾的雜草,透過破窗的縫隙望向外面。
天空中時不時飛過異獸,即便他們已經隱藏氣息,偶爾還是有幾隻猛撲而下,衝進破廟。
“不過是低級幼獸,法寶竟然不起作用。”
顧崖木的寶物沒一個是簡單的,今天上午這隱藏氣息的法寶甚至瞞過了竹墨的感知。
“完全狂暴狀態下,野獸捕獵的本能被激發罷了。”顧崖木用不足為奇的語氣說。
末了他稍作沉吟:“我先走遠一些,你獨自留在破廟。”
明顯是想看看杜聖蘭一個人的情況下,會不會引來妖獸的攻擊。
考慮到雪花獅子力量孱弱,存在感幾乎為零,顧崖木獨自離開,他一走,兩隻雪花獅子如蒙大赦,立刻重新鑽進杜聖蘭的袖子。
只是少了一個人,破廟頓時有一種空蕩蕩之感。
外面的風吹個不停,聽著惱人,杜聖蘭環顧一圈,躲到佛像後面,既避風,又能稍微清淨點。袖袍間一點動靜也沒了,雪花獅子也不知是睡了還是徹底嚇暈過去。
自顧崖木離開後,果然再沒有什麽來找茬的妖獸。
杜聖蘭心中謎團未解,還在糾結困擾自己的謎題:顧崖木為何如此關心自己?
手指撥拉著旁邊的雜草,龍族性淫,莫非真饞他身子?可也沒見過顧崖木去花樓。
“饞身子?”
無意識喃喃重複一遍,他猛地站起身,差點撞到佛像。
“奪舍!”
第15章 獲利者
無怪杜聖蘭現在才發覺其中貓膩,龍族的肉身在天地間都排得上是前幾,並且各個高傲無比,瞧不上其他種族。所以龍奪舍人類修士這種事,古往今來也沒有發生過。
但他忽略了,這頭龍飽受了千年的折磨,根基受損,往昔榮光不可追,來日成道更不可期。想要逆天改命,唯有奪舍一條路子。
杜聖蘭深深吸了口氣:“麻煩了。”
按照他原先的設想,顧崖木應該是等傷勢好一些後,違背天道誓言乾掉自己,好擺脫束縛。現在看來,他從一開始便低估了這條龍的野心。
由於起身的動作太過劇烈,驚醒了袖子裡的雪花獅子,等了一會兒,確定好像沒什麽生死危機,它們才又暈了過去。
杜聖蘭扶著牆緩慢坐下,清楚著急也沒用,只能慢慢籌謀。
道心不穩,早晚成隱患,他試圖暫時摒棄雜念,好好休息片刻。
修士真正睡眠的時間不多,杜聖蘭也是如此,哪怕累了,大部分時間也只會用冥想來代替休息。
但這次,他的思維都還沒放空,一閉眼,猝不及防進入深層睡眠。
是夢。
面對眼前的青山綠水,杜聖蘭當即反應過來,他是被人強行拉進夢境。
咚。
咚。
杜聖蘭轉過身,遠處牧童騎著牛,正朝這裡走來。他的手鼓音質很奇怪,鼓面裡像是盛滿了水,每一次晃動都十分沉悶。
這牧童著實太過詭異,面對未知,杜聖蘭第一反應就是跑。
可惜穴位不知何時像是被封鎖住了,真氣也無法如願在體內運行。老黃牛看似慢悠悠走著,實際幾息之間便來到杜聖蘭面前。
“哞——”
老黃牛憨厚地叫了聲。
牧童一直在微笑看他,杜聖蘭扯了扯嘴角,卻是笑不出來。這牛還沒他高,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隨時要倒塌的萬丈高山。
“哞——”杜聖蘭抱拳躬身,學著叫了一聲。
老黃牛瞧著比牧童厲害,先和它打招呼,應該沒錯。
“……”老黃牛角動了一下,用很人性化的,十分複雜的眼神看他。
牧童也是一怔,遂即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杜聖蘭想要屏蔽聽覺,一個小孩笑出十倍銀鈴般的笑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宗的妖女,這妥當麽?
笑夠了,牧童直起身子問:“你可願繼承我的衣缽?”
杜聖蘭試探問:“前輩這是快要作古了?”
這牧童雖然看著稚齡,但毫無疑問年紀要比他大好幾百輪。
牧童:“有人接替了這個位置,我才能死。”
——原來是找死的。
杜聖蘭想活都活不夠,和對方找不到精神上的共鳴,更沒準備答應這場莫名其妙的‘機緣’。可他又好奇獸潮始末,旁敲側擊問:“我至少得有個了解,才能做決定。”
牧童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仍舊耐心解惑:“這是一紙死後的契約,死後你的靈魂將不滅,化作牧童引發獸潮,至於報酬,簽下契約的同時,你可以實現一個心願。”
“什麽願望都行?”
牧童摸著手鼓:“當這面手鼓無法實現你的願望時,它就會十分惱怒,把你變成一滴水裝進去,永生永世受折磨。”
“……”
“一般心願,它都可以促成。”牧童寬慰道。
杜聖蘭沉默了一下:“前輩後悔做過交易麽?”
“我曾有一心愛之人,為了讓她死而複生……”
“您後悔麽?”
牧童:“悔得腸子都青了呢。”
“……”
牧童:“但總有些美好的時光,當時來看,是值得的。我能感覺到你是多災多難之人,與其一輩子命途多舛,不如快活幾年。”
杜聖蘭:“假設我飛升了呢?或者我活他個千萬年。”
“那是你的本事。”牧童微笑道:“好處都是當場兌付,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就更應該白撿這次便宜。”
有所得,必然要有所付出。
任他說得天花亂墜,杜聖蘭心中的警惕更甚:“為什麽選我?”
牧童:“是這面鼓選了你。”
“獸潮呢?你生前應該也是人族,為何……”
牧童手指了指天空:“它的意思。”
這個‘它’說得是天道。
“每飛升一個修士,就要耗損大量的靈氣,這片天地間早就靈氣衰竭。”牧童面無表情:“獸潮只針對修士,但獸潮死得卻不止有修士,還有妖獸。”
“……大道無情,反哺天地罷了。”
杜聖蘭聽得心中發寒,又想起天機道人的話,問:“獸潮提前爆發,是否跟天道有缺相關?”
天道的口子越來越大,靈氣耗損愈發嚴重,以後恐怕會更加頻繁。
“因果反了。”牧童淡淡道:“靈氣耗損嚴重,天道才會有缺,就算發動獸潮,滅絕所有修士,千萬年後,萬物複蘇重新修煉,周而複始,還是一樣的結局。”
他今天說起來的話,加起來快有過去百年多,牧童語氣逐漸變得冰冷:“現在,做出你的選擇。”
杜聖蘭緊皺著眉頭。
杜家想逼他以身補天,竹墨曾是他在世上唯一相信之人,如今也已經反目,為了擺脫斬月山,自己又招來一頭惡龍,似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