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顧崖木招了招手:“你來。”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招手動作,那日杜聖蘭提出要治療時,也是這麽招呼顧崖木。雪花獅子心中的危機感更強,它想要逃,但如何能逃脫一隻龍的手掌心。
顧崖木認真看了片刻,確定任何氣息都感覺不出來,這反而更值得懷疑。他早就感覺到這小東西不正常,如果不是物種獨特,便是氣息被強行封鎖。而陰犬找不到孩子,證明進行過全方位的氣息封鎖,感覺不出來才是正常的。
“你暫時別拉車了。”
雪花獅子渾身一顫,如遭雷劈。
顧崖木像是看出它的想法:“不是要賣你……”
然而還不等他說完,雪花獅子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掙脫,猛地朝杜聖蘭的房間跑去,正好杜聖蘭出來透口氣,看到眼淚汪汪的雪花獅子,愣了下:“這是怎麽了?”
雪花獅子示意他看自己的腿,腳力很好,別賣它。
杜聖蘭摸摸大腦袋以示安撫,雪花獅子得到保證重新走去車那邊,期間還特意繞過顧崖木。它一走,杜聖蘭抬頭,用眼神詢問這唱的是哪出戲?
顧崖木總不好直接說,他懷疑拉車的可能是你新認爹的親兒子。
“你的《八神妖術》修煉到了哪一步?”
杜聖蘭伸出指頭:“三天時間。”
顧崖木聞言一抬眉,為他的進度感到驚訝,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雷,杜聖蘭的天賦都能擔得起天縱奇才一說。
“等你修煉好,盡快和陰犬聯系,向外透露出已經找到小陰犬的消息。”
杜聖蘭:“這麽急?”
顧崖木遲疑片刻,還是慢慢講了剛剛的一番推測,最後道:“杜青光一定會懷疑當日是我買了雪花獅子。”
其他渡劫期基本沒有理由購買獸車,包括絕殺殿殿主,一旦對方深入查下去,大概率顧崖木的身份也瞞不住。
杜聖蘭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如果小陰犬適時出現,杜青光便沒有理由浪費時間調查下去。不過他先提到另外一點:“正好,三日後聯系陰犬,順便可以知會一聲。”
和陰犬搞好關系,有利於他們在冥都行事。
“至於雪花獅子……”杜聖蘭一時半會兒有些為難,附身的時候小陰犬恐怕完全是一張白紙,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就是這個物種,單是不讓它拉車都會反應過激,一次性說出去,這孩子別被嚇死了。
杜聖蘭清楚記得獸潮發生時,破廟裡雪花獅子被真龍氣息嚇暈過去的事情。
“解釋的事情還是留給陰犬來比較好。”
顧崖木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認同杜聖蘭的做法。
壓力永遠是動力的最好來源,得知杜青光已經查到了雪花獅子,杜聖蘭修煉起秘法更是片刻不敢懈怠,預計是三日,實則第二天晚上,他就已經能變成陰犬。
可惜的是,杜聖蘭沒有顧崖木那樣強大的境界實力做支撐,變身時間久了,就會容易變形。比如原本可能是狗尾巴,不知不覺會變成耗子尾巴,好在陰犬經常是一團黑霧的狀態,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能大概變出個狗樣後,杜聖蘭沒有耽誤,放出陰犬留下的狗毛,之後提前來到屋外,等著冥都人的到訪。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明亮,精神高度緊繃兩日,杜聖蘭有些疲憊。他半闔著眼,似乎有些嫌棄月光,微微低頭想要躲開。就在杜聖蘭低頭的瞬間,月光被一片遊來的烏雲遮蓋,庭院內的溫度驟降,他猛地驚醒過來,直勾勾地看向門前的梅樹。
……是陰犬。
雙方都沒有多余的廢話。
杜聖蘭徹底沒了倦意,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刹那間由人變為模糊的黑團子,就連身上散發的氣息也跟冥都一樣,沒有活人的味道。
做完這些,杜聖蘭很快又變了回來。
梅樹下的黑影輪廓逐漸凝實,恐怖的陰犬走了過來:“不錯。”
短短兩個字,肯定了杜聖蘭的偽裝。
“我會讓魘知道,吾兒已經找到的消息。”
魘?
杜聖蘭猜測是那頭想篡位陰犬的名字。陰犬的舉動也正合他意,不過杜聖蘭還是問了句:“這樣做,會不會太明顯了?”
專門通知一聲,難保對方不會多想。
院內只剩下嘶啞的聲音:“有兵人在,魘不敢直接下手,這是立威。”
它說話的時候,杜聖蘭下意識掃了眼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紙人,相比其他紙面人臉,它代表嘴的那條裂縫好像要更大。
按照正常步驟,接下來就是跟著陰犬出去走兩圈,證明小陰犬的存在。
杜聖蘭卻沒有立刻動身,遲疑片刻問:“小陰犬為何會失蹤?”烏雲不散冷風拂面,杜聖蘭又道:“知道前因,戲才能演得更逼真。”
過了好一會兒,陰犬終於回答了這個問題:“冥都需要秩序,需要光,這是人類擅長的領域。”
天機樓的情報中,專門有提到冥都短暫開啟的那日,有黑影沒入禦獸宗附近的楓葉林。此刻有了陰犬的這句話解答,杜聖蘭瞬間明白它的用意。不由喉頭一動,他下意識想要倒杯水,卻發現石桌上的茶壺已經被收走。
半空中飛來一個酒囊,杜聖蘭抬起頭,顧崖木不知何時出現在屋簷上:“你可能更需要這個。”
擰開酒囊,杜聖蘭默默喝了一口。
他在回憶過去都教了些雪花獅子什麽……烈酒入喉,杜聖蘭自我安慰,也許雪花獅子是其他特殊物種,一切不過是湊巧。
詭異舉止讓陰犬血紅的眼珠像是烈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不久前,我們買了隻雪花獅子,有個老仇家好像也在查拉車的妖獸……”杜聖蘭還在措辭時,陰犬冷冷打斷:“帶我去見見。”
後院,雪花獅子正靠在獸車旁邊睡覺,它的五感遠超常人,一睜眼,和駭人的紅眼珠對上,當場暈了過去。
“……”
陰犬沒有因為這幅懦弱的樣子惱怒,口中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這是杜聖蘭第一次見識冥都的咒術,顧崖木都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咒術加持下,雪花獅子的眼睛無意識地張開,無神的瞳孔中居然浮現出淡淡的血紅色重影。
確認了這一點,咒語戛然而止。
杜聖蘭問:“不相認嗎?”
“它會死。”被嚇死。
杜聖蘭對雪花獅子是有感情的,想說兩句好話,但又無法否定陰犬得出的結論。
當初小陰犬醒來後面對楓葉林滿地的屍體,偏偏又附身在雪花獅子身上,膽子小很正常,人都喜歡撿好話聽,其他生命也是一樣。天機道人的名望不小,它既然說了小陰犬能帶來光,那就證明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這一卦倒是緩解了陰犬的窘境,否則兵人見到未來冥都繼承人的膽小怯懦,或許會產生動搖。
“現在還不是解開封印的時候,”陰犬難得說了一句長話,“明日,我會帶你回冥都。”
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仁義堂已經開始有動靜。
杜聖蘭去冥都,顧崖木自然只能暗地裡跟著。雪花獅子變為擬態,被杜聖蘭隨身攜帶,它雖然膽子小,不過跟在杜聖蘭身邊去危險的地方時,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臨出門前,杜聖蘭對五蘊和尚抱拳道:“辛苦大師坐鎮仁義堂。”
說完,隨冥都人一同離去。
看他瀟灑的背影,五蘊和尚忽然覺得:天生聖人是去風光地去當狗殿下,自己是被留下的看門狗。
“罪過。”五蘊和尚搖了搖頭,因為剛剛生出的想法一連念了三聲阿彌陀佛。
……
陰犬尋子的這些天,被強行按頭當冥子的牧童收獲了短暫的自由。他的氣息已經被陰犬鎖定,牧童也沒天真到以為逃跑能夠解決一切。
“冥都,果然是死亡的克星。”
然而後悔也無用,杜聖蘭不是牧童選中的後繼者,而是手鼓,現在只希望對方早點死,自己也好得到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