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杜聖蘭不了解這塊石碑,但也能靠常識判斷,越往上越好。石碑一共有十個檔,他就是個渣渣屬性。
並非杜聖蘭弱,血色石碑針對的測試對象都是陰物,杜聖蘭隱藏起來的活氣影響了石碑的判斷,‘四’這個檔只能算是勉強合格。
杜聖蘭想到雪花獅子,剛替它慶幸不用檢測的時候,忽然想起小陰犬只是附在雪花獅子身上,解開封印後說不定天賦驚人,不然陰犬也不會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
遠處,很多陰物都在關注石碑這裡,有關‘小殿下天賦只有四檔’,風一樣地朝四面八方而去。
杜聖蘭隱隱捕捉到一些惡毒的細語,低聲道:“恐怕有人會因此另做投靠。”
面對可能動搖根基的因素,陰犬似乎毫不在意,杜聖蘭一時也摸不準它在打什麽主意。紙人曾說冥都永遠只有一個主人,這句話可以做很多種解讀。
比如紙人效忠掌權者,又或者只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冥都會展開廝殺,最終勝利者會成為新的主人。
“那邊是你的住處。”遠處霧氣較濃的地方,有一棵奇怪的參天大樹,樹冠像是一張人臉,樹枝則是血管,陰犬指得住處,是底下黑漆漆的樹洞。
杜聖蘭還在觀察的時候,陰犬和紙面人臉遊魂一般地飄進前方更濃重的黑霧,消失不見。
冥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規矩,杜聖蘭也懶得深究,徑直走入樹洞。
內部比想象中寬闊,出乎意料的是還有一扇特質小門可以關上。一團火焰在黑暗中亮起,杜聖蘭回頭看去,發現顧崖木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當初逃亡路上他就已經發現,沒有人比這頭龍更懂得隱藏。冥都這麽多陰邪之物,居然都沒有一個發現他的存在。
“小殿下。”外面突然傳來親切的叫聲。
杜聖蘭沒有理會。
“小殿下,你給老朽開開門。”敲門聲逐漸變大,從‘咚咚’變成‘啪啪’,對方在用手掌劇烈拍打。
陰犬說過,能對自己動手的,最多實力比他高兩個階級,冥都不知道按什麽劃分實力,想來外面的東西不會太強。激烈的敲門聲好像把他的沉默當做畏懼,敲得更加興奮了。
杜聖蘭:“大陰犬不厚道啊,萬一它親兒子天賦是八到九,那豈不是任何人都能出手。”
顧崖木:“評定在八檔以上,會很安全。”
濃霧遮眼,杜聖蘭看不清,剛剛顧崖木卻是瞧得真切:“每個等級旁邊都有定性,四以下是‘弱肉’,從八檔起便是無傷。”
“……”
敲門聲還在繼續,杜聖蘭猛地把門打開,外面的老頭愣了一下,下一秒狂喜,還沒等他出手,便被一團黑霧拽著領子扯了進來。
門關後,老者趔趄幾步,站穩身子緩緩道:“小殿下太失禮了。”
每說一個字,他垂下的手異化程度加深,焦黑的指甲變長,像是某種野獸的爪子。讓老者意外的是,他沒有等來求饒,反而聽見杜聖蘭的奚落聲:“你這也叫爪子?抬起頭看看。”
老者下意識抬頭,正前方站著一位華服男子……小殿下這裡怎麽還藏了個男人?不等他發出疑問,老者眼睛猛地瞪大,他看見了男人袖間的爪子覆蓋著薄鱗,強勁有力,仿佛能撕碎一切。
龍?!
來不及尖叫,身體便直接被那隻爪子撕碎,瞪大的眼珠咕嚕嚕滾到地上,畫面極其恐怖,杜聖蘭捂住了雪花獅子的眼睛。
這一晚,木門被敲響了三次,進來的陰物沒有一個再走出去。
令杜聖蘭失望的是,這些只是修煉咒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冥都子民,鬼修一個都沒找上門。
霧中的竊竊私語從未停止。
“小殿下好像有些本事。”
“是王給留了什麽護身符嗎?”
“四檔注定沒有前途,殺了它,我們可以交給魘作投名狀。”
快天亮時,門再一次被敲響。
黑霧開門,拉對方進來,身體堵住門,顧崖木亮出龍爪……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紙面人臉:“……”
杜聖蘭靦腆一笑,開始清理地面上前些陰物留下的屍骸:“抱歉,還以為是鄰居來串門。”
“……”紙面人臉深深看了他一眼:“王喚你過去。”
杜聖蘭隨紙面人臉一同行走於黑霧當中,冥都有嚴格的階級劃分,紙面人臉的地位很高,街道上那些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白天冥都的霧要淡不少,杜聖蘭不動聲色瞥著左右兩邊,實在想不通這看似空蕩蕩的街道,顧崖木能藏在哪裡。
他被帶去了血色石碑下,陰犬正在仰頭看著石碑,好像是知道他們來了,轉過身。
“看來你昨晚過得不算狼狽。”
紙面人臉面無表情站在一邊,心想何止是不狼狽,簡直是殺紅了眼。
杜聖蘭本來想開口問一下哪裡有鬼修,但陰犬的一句話立刻讓他轉移了注意力。
“你向我打聽過梵海尊者的事情。”血紅的眼珠像是要看穿他一般:“一切都藏在時光裡。”
時光?
陰犬:“‘時光’可以觸發最痛苦的往事,歷任繼承者都需要進入其中,只有完成廝殺活著出來,才有資格真正被認定為繼承人。”
杜聖蘭懂了,這是想讓自己替他兒子完成考驗。但隱隱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僅僅是這個理由,未免太膚淺了。
陰犬:“你身上帶著一縷殘念,時光可以觸發殘念的記憶。”
“殘念……”確定對方不是開玩笑,陰犬也沒理由騙自己。杜聖蘭頓時心底一陣發寒,他從來沒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麽殘念,想必連顧崖木都沒有發現,否則一定會提醒自己。
他試著理解陰犬所說:“時光代表某個階段的記憶,這和廝殺有什麽關系?”
“會有十位獵殺者陪你一起進入時光,他們的目標就是殺了你。如果你在這段記憶中死去,未來的道也將中斷。”
杜聖蘭沒太聽明白,一縷黑氣已經鑽向他的袖子,雪花獅子被強行帶到了陰犬身邊。它瑟瑟發抖想要掙扎,杜聖蘭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不過他這個動作已經做晚了,雪花獅子暈了過去。
“時光只有帶有死氣的生靈才能進入。”
陰犬目光從杜聖蘭身上微微偏移,看向他旁邊。
杜聖蘭猜測顧崖木正站在那裡。
他一知半解,但陰犬沒有再做多余的解釋,只等他作出選擇。
霧氣中,冰涼的手指碰了碰脈搏,杜聖蘭下意識攤開掌心,一個小錦囊被塞入了他手中。
“進去後再打開。”
是顧崖木的聲音,對方顯然已經猜到杜聖蘭會作出怎樣的決定。
杜聖蘭輕輕點了點頭,既是在回應顧崖木,也是在回應陰犬。
就在他作出決定的刹那,紙面人臉的首領兵人削下半邊胳膊,碎裂的胳膊化為無數紙鶴,飛向冥都的各個角落。
“是在募集獵殺者!”
整個冥都沸騰了。
冥都的規矩,如果能殺掉繼承者,就能獲得預備繼承人的身份,過往還沒有獵殺者成功過,這次回來的小陰犬如此弱小,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們不約而同朝紙鶴投放出一縷黑氣,大部分紙鶴飄回兵人身邊,重新凝聚成一條胳膊,只剩下十個紙鶴沒有回來,分別落到十位冥都子民身上,代表他們被選為獵殺者。
兵人不會徇私枉法,它挑出的這十位都是相當強悍的存在,實力足以和杜聖蘭媲美。這一舉動落在其他冥都陰物眼中,卻成了兵人不喜小殿下的表現,如此強大的獵殺者,絕對會在時光試煉中要了小殿下的命。
陰犬吐出一口黑霧落在石碑上,血色石碑投下一片漫長的陰影。
與此同時,被挑中的十位獵殺者也已經到來。
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纏繞著各式各樣的詛咒,還有兩個瘋狂的,甚至拿自己的身體和妖獸的身體做拚湊,身上全是針線縫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