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重重壓下來,水霧和紫光幾乎將這一整片區域炸碎,杜聖蘭正面和一道雷劫撞上,雷劫中的毀滅道則讓他有種隨時要神智潰散之感。生死大恐怖下,杜聖蘭堅強地抬手,捅刀,殺鬼修,完全機械性地在做重複動作。
霸道的雷劫直接傾塌下來,好處是它無比強悍,但並非源源不斷,已經記不清第幾次揮劍,鴻蒙源寶周身突然爆發出強烈的金色光芒,鴻蒙的氣息中有詛咒繚繞,聖潔和黑暗相互交織,融合成了全新的吞噬法則。
雷光逐漸散去,鴻蒙源寶主動蹭了蹭杜聖蘭的手掌,它在無盡海域被連哄帶騙地和弱小的修士簽訂契約,根本談不上對杜聖蘭有感情,經歷了這一番生死危機,源寶是真正地接受了這個主人。
本來很溫馨感人的一幕,如果場景的選擇不是處在鬼修的包圍圈中。
原本要冥婚的新娘面沉如水,她的頭蓋骨直接被雷劈凹陷了一塊,幸存的賓客身上全是燒焦的碳味,手持鐵鉤的男人看向杜聖蘭,身上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殺意。
“殺了他!”
周圍匯聚的鬼修越來越多。
“砸碎他的骨頭,抽出他的經脈,拔下他的舌頭……”
毒蛇一般的言論從四面八方湧來,杜聖蘭被層層包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如果我說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攥緊的頭髮上。
杜聖蘭也知道這個說法沒人會信,因為他確實是故意的,主動把脖子伸出去:“來吧。”
吃過一次暗虧,高大的男人揚起鐵鉤,竟然有了一絲遲疑。他沒用眼睛看不見,但有眼睛的鬼修不少,最先注意到不對的是新娘。
“雷劫,”她目眥欲裂,“雷劫還在!”
不,準確來說,是正在重新匯集。
杜聖蘭臉上的畏懼不見,輕描淡寫道:“忘了說,我要突破了。”
看了眼周圍那些已經成為黑灰的賓客,都是曾經被他補刀的鬼修殘骸,殺了這麽多,積累的功德已經足夠提升境界。
前一秒凶神惡煞朝他圍來的鬼修確定烏雲正在匯集,愣了一秒後作鳥獸狀逃跑,杜聖蘭全盛時渡劫當然無所謂,可他現在狀態很糟糕,不足以應付練虛期的天劫。
脆弱的時候,是手中的這些頭髮給了他力量,杜聖蘭抬起頭:“兄弟。”
他不惜耗費真氣繼續護住男人的發絲,阻止他強行砍斷這份‘羈絆’。
男人渾身上下縈繞的戾氣可以和天空中的閃電媲美,一字一頓問:“你還是人嗎?”
杜聖蘭虛弱一笑:“跑。”
周圍的鬼修正在朝各個方向逃竄,他們需要找新的雷劫承擔者。
如果先是杜聖蘭渡劫,男人不會畏懼,對方的雷劫力量有限,然而最開始是鴻蒙源寶的天劫,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
這次的雷劫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第一道雷劫強勢落了下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前幾道雷劫尚在可控的范圍內,還能有一個緩衝的時間。
杜聖蘭已經分不清嗅到的血腥味是自己身上傷口散發的,還是濃霧中的血腥味。總之今晚絕對是他最狼狽的一次渡劫,僅僅扛過四重天雷,已經開始有些吃力。
“感恩有你。”他在重傷狀態下,也不忘對一同被劈的男子表達感謝。
有一瞬間,男人很想回頭一起同歸於盡。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杜聖蘭一邊在電流中顫抖,一邊作出溫馨提醒:“不能傷害正在渡劫中的修士……”
語氣帶著嗔怪,就像在說剛不是提醒過你,怎麽又忘了。
從第五道雷劫開始,杜聖蘭不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左手揮劍,天空中似乎出現第二輪彎月,阻截了雷電瘋狂地轟擊。
男人沒有因為雷電吐血,卻險些被這一式劍招氣吐血。杜聖蘭顯露的天賦越強大,意味著稍後降臨的天劫會越強。
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
男人幾乎快要不會數數,正常修士過個七道雷劫就結束了,這人怎麽還有?
雷電似乎也在不斷成長,不再分裂劈,都是以光柱形態轟炸,一次性將鬼修和渡劫者籠罩在一片電光當中。
杜聖蘭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施展斬月劍招,轉攻為守。
虛空中倒數第二道雷劫范圍相當龐大,它正在不斷做著劈下前的濃縮,讓力量更加密集。
趕在雷劫落下來前,男子帶著杜聖蘭衝入迷霧最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中,隱約可以看見光禿禿的山坡上放著一樽棺材,雷光照亮了這片區域,棺門四周被斑駁的血跡覆蓋,周圍白骨累累,還有幾具新鮮的屍骸,血跡尚未完全凝固。
棺材蓋自動打開,長著兩個頭顱的鬼修緩緩坐起身,腐臭的味道隨狂風飄散:“入我死魂坡,一剁肉,二抽骨……”
咒語般的呢喃尚未在夜空中傳開,男人先一個起跳,用鐵鉤困住兩個頭顱片刻,直接跳進了棺材裡,杜聖蘭跑到棺材旁時,蓋子已經合上了。棺材內似乎是另外一片空間,男子在裡面割斷了頭髮。
杜聖蘭用力拍棺材蓋:“放我進去!”
裡面的雙頭怪物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為什麽隔壁區的鬼修躺了進來,更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活人在外面也想要進來。
“放我進去!”
無盡雷光,相互纏繞的電流已經到了刺眼的程度。眼看天雷就要落下,杜聖蘭一咬牙:“你逼我的。”
下一秒,他扛起沉重的棺材,主動飛身迎上天雷,不加任何閃躲地撞上去。
冥都很大,霧氣和怨念幾乎將冥都隔絕成一個個方格,每一塊方格間都有無形的屏障,處在這片區域,很難聽到其他區域的動靜。由於今晚的地動,不少人將天空中的閃電歸結為界壁那邊出了狀況。
直至這一刻,幾乎讓空間扭曲的巨響,終於引來一眾大能者的目光。
陰犬血色的瞳孔穿過濃霧,兵人微微抬起了頭,冥都的高層們,女子用斧頭輕輕一劈,破開虛妄查看天空中的異象,陰柔男子附魂在毒蛇身上,借著它的眼睛去注視蒼穹……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看見了虛空中有青年肩扛棺材,棺材裂了一條縫,青年身上跟著裂開不少傷口。
顧崖木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想起極地雪山,杜聖蘭對著雷劫大喊‘來’的一幕。
“去——”
這次恰恰相反,杜聖蘭朝著雷劫中心穩準狠地扔出棺材,自己則迅速用淬體法修補體內傷勢。
有棺木做緩衝,第八道天雷的余波終於扛了過去。
棺材板從中間被撞開,披頭散發的男人手持鐵鉤跳了出來,雙頭怪物脖子上掛著的人類手指在雷劫中灰飛煙滅,這是他們最喜歡的裝飾品,當即怒不可遏朝杜聖蘭撲來。
還沒近身,就被雷劫先教做人了。
杜聖蘭搖了搖頭,攻擊渡劫修士,真是一點智商都沒有。
雙頭怪物顱骨險些被劈開,強大的鬼修突然出現,吸引第九道天雷提前落下。面對熟悉的紫紅色雷劫,杜聖蘭趁著雙頭怪物還沒緩和過來,和男人爭搶著想用他頂雷,最後相互妥協一人一邊舉了起來。
遙遠的血色石碑處,陰犬沉聲開口:“那是什麽渡劫武器?”
兵人:“是我冥都的鬼修。”
“……”
哪怕心裡清楚,真正看到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以雙頭怪物暫作屋頂,手持鐵鉤的男人用黑發鑄造成密不透風的圍牆,他和杜聖蘭離得很近,後者也享受到了便利。
“我必殺你。”
雷劫降落的瞬間,男人幾乎是以心頭血發誓。
杜聖蘭沒有貧嘴,頭髮隻阻隔了三分之一的雷劫,他盡量發散真氣,讓剩下的雷劫在體外爆開。
當事人艱難支撐,但在遠處看,電光火石就像是一場煙花表演。
強撐了半炷香,雷劫無法完全穿破雙頭怪物的身體,從下方橫掃而來,杜聖蘭在有限的空間內以真氣為罩護住全身。體外那些被引導強行炸開的雷劫灼傷了皮膚,在最後一次攻擊中,終於全盤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