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壯的仙軀經不住魔刀的吞噬,刀柄延伸出的紅光蔓延過他整個胳膊,頃刻間半個小臂被蠶食殆盡。梵海尊者握刀的手沒了,魔刀焊在了剩下的血肉裡,像是從體內長出了一把刀。
那股戾氣讓在下面區域渡劫的人都不敢飛高,稍微一靠近,便有一種想要毀滅全世界的妄念。
這把刀原就是為了對付羅刹道君打造,作為凶獸,他受到的影響最大。妖獸血脈的弊端這時候顯現出來,連就笑笑也受到了影響,伸手往下一拽,黑布把剩下的小半張臉一並遮住。
他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身處中心區域的當局者。
杜聖蘭雖然離得遠,但也斷斷續續被戾氣侵襲爆炸過幾次,全靠天劫的重生能力才能續命。
“還好……”他瞥了眼遠處的電光,還有人在渡劫,等舜溪道君的劫渡完,自己可以無縫銜接切換一下。
激烈的交鋒停下,傀儡和梵海尊者相對而立,若是道君以下站在這裡必死無疑,道君以上也會受到影響,但傀儡一點反應都沒有。
魔刀是借用戾氣先撫平他人戰意,再讓戾氣侵蝕道體。
然而戾氣這種東西,對傀儡造不成影響。
“抱歉,完全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福樂國的宗旨是:為了愛,為了奉獻。
這一次換它主動出手,雙方的距離拉近,又有電弧供應能量,傀儡幾乎是拳拳到肉。拳風呼嘯而過,最後一拳直接將梵海尊者轟到了雷區。
“我的雷!”
下方傳來舜溪道君的怒吼,半道雷都砸在了梵海尊者身上,她未免損失得太多。
“莫慌。”
杜聖蘭及時注入力量,確保將對方另外的兩道雷劫做大做強。
這是道君的三九雷劫,威力無窮,梵海尊者被拳勁崩傷的地方,像是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朝周圍散開,最嚴重的地方血肉橫飛,就連丹田也出現了一絲裂痕。
如此重傷下,梵海尊者的雙目卻有了一分清醒,魔刀的戾氣並非無盡,如今耗損的差不多。
他強行提氣揚刀,施展出了平生最強的一刀。丹田上的裂痕加深,已經處在一個破碎的邊緣。
“很快的一刀,出手果決,但偏了一點。”傀儡躲避刀光的同時還給他比劃了一下。
它本來可以直接用拳頭去接這一刀,但卻選擇點評。
傀儡用推演出的刀招,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擊碎了他的驕傲。
梵海尊者一時有些失神,對幽蘭大帝他一直有幾分不屑,認為只需千年,有天道碎片相助,自己絕對能走到大帝前面。可僅僅是對方創造出的一尊傀儡,竟都如此厲害。
疾風從面前掃過,梵海尊者下意識回過神,瞳孔猛地一縮,拳頭的虛影已經掃到了面龐,速度太快,根本無法躲避。
偷襲!
驚怒下連要罵出的話都來不及出口。
高大的身軀從天空中栽落,這一刻,便是正在渡劫的仙人們都忍不住分神看去。
仙軀崩裂,梵海尊者鼻眼同時冒血,他尚存幾絲氣息,但敗局已定。
在仙界赫赫有名的道君,居然就這麽走到了末日,那種荒唐感,讓無論是恨他的,還是稍有交情者,一時都心情複雜。
複雜的情緒隻屬於活著的人,死了的可感受不到。
他們只有開心。
塔樓內的神念們就差沒拍手叫好。
“好!”三秒後,樓內中心區域一道神念不但拍手,還拍著大腿,高興地輪廓都有些模糊。
“悠著點。”旁邊的神念提醒他:“可別把自己高興沒了。”
這裡的幾道神念距離消散也就是幾十年的功夫,如今大仇得報,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找個傳人,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除了神念,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梵門弟子,立刻有人施展瞬移跑路。
靈青道君很有針對性地動手,比如梵門的頭號走狗針針道君,屬於必殺目標。現在是成了羅刹門的主場,沒有誰激情澎湃地喊一聲‘殺’,他們眼神犀利,快狠準地出手攔住那些精英弟子。
兩個大勢力間爆發過不止一次爭鬥,精英弟子也成功獵殺過羅刹門的人,他們清楚投降也保不了命,倒不如拚死一搏。
激戰聲中,杜聖蘭走到梵海尊者面前。
一個星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道君。
梵海尊者的手指動了動,很想說倘若不是有準帝級別的傀儡,就憑他,過個幾百年,都走不到自己面前。
可惜傷太重,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杜聖蘭自始至終沒主動開口,先是讓下來的傀儡封住梵海尊者體內真氣,防止對方自爆,之後請教塔樓:“如何保存殘念?”
先前琉璃身爆發出的怨念,是被梵海尊者馴養折磨千年的殘念。
杜聖蘭覺得他給自己提供了一條很好的思路,正好凶牙坡地底魔淵世界崩潰,把人丟去那裡受苦受難的創意沒了,要換一個。
一道粗獷的聲音從塔樓中傳出:“用那把刀當容器。”
梵海尊者嘴唇動了動,終於從喉嚨中擠出了幾個字:“士可殺,不可辱……”
“還沒辱呢。”
杜聖蘭虛空畫符,讓靈氣聚在梵海尊者身邊,確保他一時半會兒不死。之後看向飛雪道君:“師兄,上次那個樂隊呢?”
飛雪道君怔了下,一扇子打飛梵門的精英弟子,遂即道:“我去請。”
十名瓊玉閣弟子很快就位,梵海尊者被扔上獸車,樂隊吹吹打打地上路。瓊玉閣修士的職業素質一流,永遠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客戶指定風格的創作。
咚!
重重一敲鑼面,兩名修士快速敲鼓,鼓棒都舞出了殘影,嗩呐和二胡齊奏,熱鬧又詭異蒼渺。
黃金獸車緩緩朝前行進,一起拉動的還有念唱:
“春寒料峭辭道君,揚眉吐氣天雷精,千年基業一朝毀,落地老賊不如雞……”
走在最前面的杜聖蘭眼皮一跳,雞怎麽了?你們是沒有見識過走地雞的能力。
越唱到後面越離譜,杜聖蘭瞥了眼紙狗,冷冷道:“去問問,這首歌還有多久唱完。”
紙狗路過獸車時,眼中流露出快意,它飄在半空中:“師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梵海尊者用看可憐蟲的目光和它對視,費勁地一字一頓問:“你、是、誰?”
現在誰都知道紙狗是玉面刀,梵海尊者問得是另外一重意思,靈魂受損,被製作成紙狗,智商無限降低,這哪裡還是他那個曾經狂傲無邊的關門弟子?
梵海尊者要在玉面刀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說不定哪天就生根發芽了。
紙狗沉默了一下,千言萬語化為四個字:“你好天真。”
他對杜聖蘭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可這能怎麽樣?受製於冥都禁咒,但凡稍微一動壞心思,便會遭遇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重新回到杜聖蘭身邊時,紙狗回道:“他們說一共編了八十段。”
“……”
杜聖蘭準備叫停,光奏樂就夠了。
才剛剛回過身,想法好像就被飛雪道君窺破,後者語重心長道:“小師弟,錢不能白花。”
“我……”
聲音被歌聲淹沒——
“傲世銀龍也在場,通風報信迎靈青。”
瞥見顧崖木瞬間黑臉,杜聖蘭別過臉,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突然覺得這歌好像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一出仙界界壁,直接對上了夾縫空間的滾滾天雷,這雷劫居然還泛著一絲金光。
正在渡劫的是五蘊和尚,出家人講究眾生平等,可能他還沒有修煉到位,看到杜聖蘭出現的刹那,立刻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按照一貫的規律,對方是在被追殺。
五蘊和尚選擇慈悲為懷:“施主,要來躲躲嗎?”
這時跟在後面的奏樂隊和黃金獸車也出來了,看到躺在上面半死不活的梵海尊者,五蘊和尚再如何波瀾不驚,此刻面上也有些繃不住了。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杜聖蘭遲疑問:“要不,我也讓他們給大師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