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無論什麽緣由,斬月山千年名譽都將掃地。
剛剛還說著祖師爺如果活在世上就好了的刑堂長老冷靜下來,竭力穩住聲線:“宗主,接下來該怎麽辦?”
站在狼藉一片的劍堂中,竹墨望著憤怒的劍靈,良久,冷冷道:“記住,祖師爺永遠活在我們心裡。”
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他只能活在心裡。
第68章 老祖末日(三合一)
“我拿你當父親看待, 你親手毀了我!”
不知道別人的心情好不好,但杜聖蘭的心情是真的明朗。面對暴走的劍靈,他甚至說了兩句安慰的話:“都過去了。”
劍靈咆哮:“你懂什麽?早晚死爹的東西!”
它全憑心情罵人, 對劍靈而言, 胥洲就像是父親一樣,這種背叛無疑摧毀了劍靈心中那個偉岸的父親形象。
杜聖蘭聽後完全不惱,他露出了上斬月山後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回頭對顧崖木說:“這孩子嘴真甜。”
“……”
破壞性的血光被竹墨打散, 劍靈目前的狀態是越和它說話, 它的攻擊性越強。這種無法無天要殺盡一切的氣勢, 在竹墨低念一聲‘去’後,被對方的劍鞘暫時鎮壓。
杜聖蘭見狀眉峰上揚了一下, 難怪竹墨能傷到杜青光,區區一把劍鞘就壓住了劍靈。
走進狼藉的劍堂中心, 竹墨用一貫冰冷的雙目注視著杜聖蘭。
杜聖蘭知道他在打什麽注意,倘若自己獨自上山, 這會兒絕對已經成了對方為了掩蓋真相, 劍鋒下的一具屍體。
“看什麽看?我乾兒子金貴著呢。”九奴罵罵咧咧:“嚇到他看壞了你負責嗎?”
一口氣罵完,她才開始劇烈咳嗽。
竹墨不出山, 不代表不知世間事, 杜聖蘭近來和冥都的人走得很近, 連帶著偷了天聖學院的寶塔。論實力斬月山的長老可不比天聖學院的副院長差, 比如刑堂長老, 這些人此刻站在劍堂的各個方位,杜絕杜聖蘭等人瞬移離開的可能。
杜聖蘭抬個手, 氣氛都跟著凝重了幾分。
他好像覺得很有意思, 拉過來一把椅子, 讓九奴坐下,自己遂即坐在另外一側,似笑非笑望著竹墨。
“你怎麽知道祖師爺還活著?”竹墨了解杜聖蘭,這必定是一場有備而來。
“大過年的,又在說傻話了。”杜聖蘭幽幽道:“知道各位都懷念祖師爺,但人死不能複生。”
人死不能複生……在場眾人目光多少有了變化,這代表了對方的一種態度:願意保守秘密。
杜聖蘭目光飄向劍靈身上:“對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碎星劍的姊妹劍,碎胥劍?”
被稱作冷面鐵血的刑堂長老臉皮一抽,好一把姊妹劍,屬實睜著眼說瞎話。
竹墨冷漠道:“條件。”
杜聖蘭嘴角笑容弧度逐漸擴大,側身望向身邊人:“變回你真正的樣子吧,顧崖木。”
“……”顧崖木真切感受到他的心情是相當不錯,這個時候都不忘說玩笑話。
銀光一閃,所謂的護衛加煉器師不見了,銀龍漂浮在半空中,龍目沒有任何溫度地盯著斬月山一眾人。
“惡龍!”李道子等人下意識就要出手。
杜聖蘭笑容陡然消失:“你再仔細看看。”
隨著剛剛所有人拿出武器,劍堂的溫度驟然降低。杜聖蘭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直視李道子:“囚禁在斬月山的那頭龍已經死了,何況那是一條白龍,這是銀龍,您老眼昏花了嗎?”
顧崖木被囚禁在龍泉瀑布底部,斬月山罕有弟子見過惡龍真容,但李道子是見過的,這些長老也是。
杜聖蘭繼續面不改色道:“惡龍已經死在了我這朋友手中,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仁義堂堂主,銀龍。”
“……”
胥洲活著帶來的痛苦,都沒有此刻杜聖蘭信口胡謅帶來的多。
杜聖蘭說出了最終訴求:“近來堂內有人懷疑我朋友的身份,準備挑起是非,斬月山正氣凜然,想必不會眼見他被汙蔑。”語畢,‘啪’地一下拍向扶手:“白龍做得惡,憑什麽讓銀龍來背鍋?”
坦白講,這一刻,顧崖木甚至都微微別過臉,好像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離譜的言論一句句砸下來,眾人終於明白了杜聖蘭的意思,這是假扮絕殺殿殿主被發現了,想讓他們去圓謊。
耐心等了片刻,杜聖蘭問:“諸位意下如何?”
他的視線故意落在了鐵面無私的刑堂長老身上。
竹墨全程沒有開口,刑堂長老明白了宗主目前的決定,面沉如水地點了點頭。
杜聖蘭起身:“那就不打擾了。”和竹墨擦身而過的瞬間,笑意不達眼底:“新年快樂,替我給祖師爺上柱香。”
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裡,他沒有提出帶走劍靈,碎星劍剛剛修複,劍靈尚在虛弱期,當初的重創想要恢復過來,少說也要百年。杜聖蘭有信心,別說百年,給他二十年,劍靈都不會再是個威脅。
一出斬月山,杜聖蘭發現守山弟子換成了內門弟子。料想接下來竹墨會限制山中弟子外出,保密他拜訪過斬月山的事情,防止外人有不必要的聯想。
魘用鬼修模糊陰犬的視線,躲在杜家附近,陰犬的追擊計劃被迫暫時終止,杜聖蘭厚顏無恥地邀請它再去仁義堂住兩天,順便可以監督雪花獅子讀書。用犧牲孩子童年的代價,暫時換得了一份安全保證。
接下來數日,顧崖木一直待在仁義堂,杜聖蘭繼續扮演著他的天生聖人。
正月初五,異變陡生。
以原來的一位分殿堂主為首,突然聚集起來不少高手,裡裡外外包圍了仁義堂。當然仁義堂內本身也是高手無數,還有聽到消息立刻趕回來的修士,雙方陷入對峙狀態。
街道上一陣風吹過,卷起的殘葉插在了分殿堂主的鬢角。
他眼皮一跳……人呢?
這種對峙難道不應該引來很多修士圍觀?
現實是街道空無一人,像是被清空了一樣,大家用一炷香的時間遠離是非之地,顯然先前醫谷的群體渡劫已經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分殿堂主是算好時間來的,他再自命不凡,也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不足以撼動顧崖木,最好的辦法就是借他人之手。
今日一早他書信一封去斬月山,願用項上人頭為擔保,表示自由城一戰勝者其實是惡龍,絕殺殿殿主被替換。信中特別強調他已經從蝴蝶小妖的記憶中得到證實,斬月山若是不信,可以抓捕一隻蝴蝶小妖,真相自現。
分殿堂主體內還有神秘人留下的陣法,哪怕顧崖木出手,也能幫他拖延到斬月山來。只聽他高喝道:“絕殺殿殿主已死,現在這位,是惡龍!”
這個開場白,直接讓很遠處撤走的人,忍不住後退了一千米。
和分殿堂主對峙的人手尚未被動搖,但他接下來一句話說得很妙:“我無意和諸位動手,線索已經整理好送去給斬月山,稍後會有人親自來確認。”
他這般有恃無恐,反而讓人不太好確認了。
不過誰也不想死,哪怕仍舊堅定地認為顧崖木是絕殺殿殿主的傭兵們,同樣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斬月山來人,看看形式怎麽發展。
分殿堂主提氣傳音,幾乎整片街道都能聽見:“稍後若不是,我願以死謝罪。”
有陣法拖延,他倒希望顧崖木現在出手,這樣就能坐實對方心虛。
消息很快傳遍了城內,甚至城外,天機樓最先來人,來得還是總管事,總管事閱歷多,認為分殿堂主說得極有可能是真事,如果當初死得是絕殺殿殿主,活著的是惡龍,很多事情從邏輯上看更合理。
仁義堂離裴家不遠,大長老正要往這邊走,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不妨一起去看看。”
裴琉焰素白的衣裙幾乎和天地間融為一體。
大長老神情變得難看。
裴琉焰冷笑:“血脈靈台,這世上恐怕沒有比長老更會說瞎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