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間,異常殘酷的追逐就此拉開。
黑鼎器而不舍,完全是不知疲憊地追趕。
回頭髮現距離還在不斷縮進,杜聖蘭召喚出鴻蒙源寶,反身拉弓射出一箭,電流和空氣摩擦出火花,真正接觸到大鼎表面時,隻留下一道淡淡的刻痕。
眼看大鼎距離這裡只剩下最後幾丈,鴻蒙源寶突然顫抖了一下,好像拚命在和杜聖蘭傳遞什麽意思,杜聖蘭竟然讀懂了,迅速變身化為閃電,鴻蒙源寶獨自拉弓張弦,‘嗖’地一下,閃電破空而出,撕裂開一條空間縫隙將杜聖蘭傳送到另外一片區域。確定已經成功把主人射出去,鴻蒙源寶迅速埋入地底躲避大鼎,大鼎對它不感興趣,繼續朝著杜聖蘭追去。
鴻蒙源寶的速度比不上大鼎,杜聖蘭奪命狂奔時,有感大鼎會比鴻蒙源寶先一步找到自己。
如此一件厲害的法寶,不可能在九川大陸籍籍無名,這法寶分明受人操控,大概率是有主之物,這個‘主’對自己還不懷好意。
杜聖蘭突然想到了新下界的仙人,對方一身仙運被磋磨完,是不是就是因為攜帶了特殊至寶下界?
……
秘境一片臨近河域的地界,兩道身影正並肩行走。面對實力比自己強的人,玉面刀的傲慢也收斂了幾分。
他對這個大師兄一向存有幾分嫉妒,蝕魂道君天資出眾,又最受師尊器重,這些年師徒倆有些疏遠,玉面刀這才有機會進入梵海天尊的視線。
大鼎是蝕魂道君的法器,又名尋珍鼎,能自動尋找珍奇異獸並進行捕捉。玉面刀不敢全將希望寄托在一張鼎上:“秘境裡還存活著不少妖獸,尋珍鼎會不會找錯目標?”
蝕魂道君不緊不慢道:“這裡的妖獸品種遠不如上界,倘若真的存在天雷成精,尋珍鼎一定會找到他。”
感應著尋珍鼎的方向,蝕魂道君看向月亮懸掛的的區域:“在那裡。”
……
杜聖蘭快要衝進光明和黑暗的交界處,隻一眨眼的功夫,大鼎和他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倍。
“我之所以這麽狼狽,是因為我跑得還不夠快。”
杜聖蘭陷入深度自省,最近他驕傲了,居然因為速度差不多可以媲美杜青光而放松下來。
快要接近杜聖蘭的時候,大鼎散發出來的黑氣開始一點點凝實,如同鎖鏈一般,束縛住他的身體。杜聖蘭用真氣震裂黑煙,僅僅是耽誤了一會兒功夫,便讓自己和大鼎只剩咫尺之遙。
怎麽辦?
杜聖蘭大腦飛速轉動起來,想要逃出去,除非他能立刻領悟虛實道則,繼而利用道則之力遊走在這片空間當中。心動不如行動,杜聖蘭連忙試著去感應冥鳥留下的羽毛,結果還沒有投入三分精神,頭上一片陰影已然朝下方籠罩。
杜聖蘭不得已繼續全力衝刺,趕在大鼎的范圍擴張到自己前,真氣爆發到了極致。面對總差一步的獵物,大鼎終於被激怒,猛地朝前撞去,鼎面震顫,可想而知這是何等的力度。
背後劇痛傳來,杜聖蘭喉頭一陣腥甜,
“不行。”
生死之間的潛力再大,也不足以讓自己立刻領略道則。
杜聖蘭放棄感悟,回憶了所有擅長的手段,一一排除後,哪怕是他,面臨大鼎恐怖地追擊,也不免湧現出一絲絕望。
眼看黑色陰影就要全盤傾塌在自己身上,記憶裡的一句話在絕望中突然蹦出:要有多狹隘才會覺得合歡功法是為馭人而生,多看看世間萬物吧。
杜聖蘭仰頭凝視壓下來的大鼎,口中無意識念道:“世間萬物。”
身體比理智先一步作出行動,從前杜聖蘭一直是用合歡心法去融合淬體法使用,沒想到第一次施展純粹的魅術,目標是一個鼎。
祁子期這套功法原名《落花煮雨聽風吟》,被後世人戲稱《為愛癡狂》法,不是沒有原因的。頃刻間他的眼神便不再清澈,裡面全是攝人心魂的光芒,每一根飄舞的頭髮絲,都在無聲訴說著楚楚可憐。
大鼎頓住了片刻,不過它到底是絕頂的寶物,鼎內回響起音波,開始破解虛幻的媚術,音波反覆震蕩間,杜聖蘭七竅流血。
為愛癡狂一共分為九個層次,他目前隻停留在第七境界。另外兩個高階區域,杜聖蘭不敢輕易嘗試,不到大乘期企圖一次性掌握,大概率會走火入魔。
大鼎又向下壓了半寸,杜聖蘭咬了咬牙,不得已強壓住上湧的血氣,開始施展第八層次。法器沒有人類的審美,但是它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心疼,眼前這個修士從剛剛起就像棵小樹苗似的搖曳……他好柔弱!
杜聖蘭的神智也開始有些不清醒,他強撐著一口氣,不敢有任何放松,大鼎雖然被迷惑了,但是還在緩慢下壓,杜聖蘭的腦袋已經快要被鼎沒入。
他沒有選擇,終是去觸碰第九境界。一刹那間,眼前的世界五彩繽紛,有什麽光在腦海中炸開了,杜聖蘭隻覺看萬物都如繁花盛景。他的臉色此刻蒼白如紙,在大鼎的意志看來,以自己為主導的黑色才是世界最美的顏色,這個修士臉色蒼白,一定是沒過什麽好日子……他好可憐!
大鼎終於慢慢從杜聖蘭頭頂離開,暈暈乎乎地倒在一邊,一人一鼎腦子都有點不清醒。
不知過去多久,杜聖蘭站起身渾渾噩噩往前走,大鼎魂不守舍跟在後面飄著。
鴻蒙源寶追上的時候,直覺哪裡不對勁,杜聖蘭緩緩張口:“我美嗎?”
大鼎用黑氣拍了一下圓鼓鼓的鼎身,就像在回答美。
鴻蒙源寶變成了錘子,它在斟酌一錘子下去,能不能喚醒主人的神智。
早在走火入魔的瞬間,杜聖蘭便沒有余力再去施展合歡心法,但他和大鼎都沒有從魔怔的狀態中走出。
“杜聖蘭!”身後傳來一道透露著些許焦灼的聲音。
錘子比杜聖蘭先一步回過身。
流光稍縱即逝,銀龍竟出現在杜聖蘭身側。
杜聖蘭兩次受傷時喝過顧崖木的血,對方一直都在追蹤這道微弱的氣息,半途感覺到氣息越來越淡,顧崖木頓覺不好,必定是遇到了極致的危險,杜聖蘭才會這樣全力逃跑。
他立刻化為原形一路追趕。看到杜聖蘭平安無事的瞬間,顧崖木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慶幸。
“我美嗎?”杜聖蘭垂著腦袋:“為什麽我這麽美?”
銀龍怔了一下,正要開口,杜聖蘭忽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別太大聲,吵醒了森林裡的花草樹木,它們會為了爭奪我的注意力互相傷害。”
“……”
看他眼神迷離,時不時還泄露出一絲勾人的味道,顧崖木明白了什麽。他深吸一口氣:“你是誰?”
“杜聖蘭。”
心頭微松,顧崖木繼續問:“這裡是哪裡?”
“禁地。”
“九奴是誰?”
“乾娘。”
顧崖木徹底松了口氣,有救,應該只是暫時性的魔障了。
“抬頭。”顧崖木準備幫他清理一下面上的血跡。
杜聖蘭突然低下腦袋:“不可以,我太美,月亮會羞地掉下來的。”
“……”
認真的口吻讓顧崖木又氣又好笑,不得不說杜聖蘭是個骨子裡的好人,走火入魔了還擔心別人因為自己受到傷害。見他死活不肯抬頭,顧崖木無奈,變身成了一面鏡子,想讓其認清現實:“你自己照照,美嗎?”
杜聖蘭現在的模樣實在算不得有多好看,臉上流淌著銀藍色的血跡,頭髮散亂,整個人透露出狼狽不堪的氣息。
杜聖蘭抬眼,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蹙起眉頭道:“奇怪。”
鏡子裡的自己面上好像透露著一絲焦急,還有隱晦的關心。
變成鏡子的顧崖木正看著杜聖蘭,準備進一步刺激他的意識,說兩句對方不好看的話,下一刻,杜聖蘭突然湊近,‘吧唧’一下親在了鏡子上面。
“好看。”鏡子裡的自己真好看。
“……”
柔軟的唇瓣從鏡面蹭過,光滑的鏡子表面倏地出現一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