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永拍賣行是一棟獨立的小樓,外立面看起來很有歲月感。
宋濤主管親自到停車場來接的兩個人,雖然沒有了魚頭的妖怪形態,換上了成功男人的經典皮膚——西裝革履大背頭,但他看起來依舊十分喜感,充滿了一種真誠的熱切,相隔十米就直直笑容滿面伸出手,時聞澤不動聲色擋在林溯前面,和他稍微擁抱了一下:“請問活動在幾樓?”
“二樓,來,這邊請。”宋濤主管說,“現在時間還早,兩位可以先到休息廳,司總也剛到。”
司總就是司瓏秋,林溯和時聞澤進到休息廳時,她正在和人聊天,對方是一位中年男士,外貌和長相丟進人群裡都很難一眼找到,只有光頭鋥光油亮。
時聞澤微微側過頭,小聲說:“看不出來藝術家的氣質。”
“他是商人。”林溯說,“不需要藝術的氣質,只需要有錢的氣質。”
圍繞在光頭男士身邊的人很多,所以他只是遠遠地朝林溯和時聞澤點了點頭,並沒有過來寒暄,很快就端著酒杯去了別處。司瓏秋朝兩人走過來,笑著打量了一番時聞澤:“今天穿得真精神,剛剛王總還在問,你們兩個誰才是我兒子。”
時聞澤看了眼光頭男士:“他就是嘉永拍賣行的王總?”
司瓏秋點頭:“王勇,怎麽,你聽說過他?”
“聽過,但也只是聽過這個名字。”時聞澤說,“在霧界的時候,宋濤想邀請小溯參加晚宴,說要是他們王總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原來就是這個人。”
“生意場上的客套,來去就那麽幾句,沒人會當真。”司瓏秋端了杯果汁,“走吧,我帶你們去認識幾個人。”
時聞澤是純粹的圈外人,但他長得帥,長得帥就夠了。因為就算不懂藝術品,只要站在那裡,他本人就是藝術品。
所以不用林溯費心多介紹,人們就會自覺把他歸為頡畫廊的合作對象,不過其實這樣也不算錯,頡畫廊的合作對象,頡畫廊老板的對象,差不了幾個字,四舍五入就是標準答案。
司瓏秋把兒子介紹給幾個前輩,轉身卻不見了時聞澤,找了半天,發現他正站在陽台上。
二樓的小陽台視野不算好,一大半都隱沒在暮色的陰影間,時聞澤稍稍扶了一下領帶,獨自看著遠處的摩天大樓。
耳機裡不斷傳來偵查部同事的聲音,聽起來事情好像出了一點小小的亂子,他們原本的抓捕對象只有一隻玄龜,但現在好像又多了兩個目標,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是多了至少兩個,上限還未知。
“你那怎麽樣?”
“我這一切正常,不斷有人進出,很難看出誰可疑。”時聞澤轉過身,剛好看到林溯正靠在陽台門上,低頭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呃。”
“怎麽了?”另一頭的人追問。
“沒事。”時聞澤關掉對講機,走到林溯面前,“忙完了?”
“我沒什麽好忙的。”林溯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領帶結,“只不過剛才有美女想找你搭訕,不停地往陽台上看,所以我過來擋一下,免得影響你工作。”
指尖下是薄而堅硬的芯片,被完美地隱藏在領帶裡,時聞澤稍微一頓:“在車裡的時候發現的?”
“更早。”林溯說,“那天吃飯的時候,我說等拍賣行的活動結束,如果時間還早,我們就去買餐具,但是你明明聽到了,卻沒接話。”
時聞澤:“……”
林溯繼續說:“所以你要麽不想和我一起逛家居,是個渣男,要麽就是,你知道今天的拍賣行的活動不可能在商場關門前結束。”
時聞澤又補了新的知識:“原來不想逛家居還能上升到渣男的高度?”
林溯點頭:“能。”
時聞澤強調:“那我不是渣男。”
林溯拍拍他的胸口:“我知道,所以你繼續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得管你。”時聞澤攬過他的肩膀,“現在狀況有些棘手,不要到處亂跑,阿姨呢?”
“你更不用管我媽。”林溯說,“她很厲害。”
這裡的厲害體現在兩個方面,不管是以人類的形態,還是白龍的形態,司女士都是專業級打架選手。
林溯沒有多問別的,他並不想窺探對方的工作內容,只是端著酒杯靠在圍欄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大廳裡的人群,猜想其中到底藏了多少妖怪,又藏了多少犯罪分子。
時聞澤倒是被這種沉著冷靜的氣質給震住了,一般群眾要是遇到警方追捕現場,是不是多少得有點緊張,怎麽還有垂著眼睛犯困的,於是當場戀愛濾鏡發作,覺得這麽與眾不同,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但其實林溯是裝的,純純為了在對象面前凹人設,好讓自己顯得清冷孤傲,別人都在違法犯罪,只有我淡漠地遊離在狀況之外,一聽就好文藝好不做作,這誰能頂得住。
時聞澤確實沒頂住,可工作還得繼續,於是他隻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對方的後腦杓,感受了一把發膠的堅硬觸感,雖然有點扎手,但那是愛情的玫瑰。
耳機裡又傳來聲音,讓時聞澤盯著二樓,目標是一個穿著藍色禮服裙的中年女士,手拿包有些鼓,裡面像是裝了東西。
“認識嗎?”時聞澤問。
林溯換了杯果汁:“認識,一個畫家,長居在榕城。”
畫家和人寒暄了幾句,轉身像是要離開,時聞澤原本準備跟上前,耳機裡卻又有新的指令:“還有一個穿藍白西裝的胖子,剛上樓的,一起盯著。”
時聞澤提醒:“他們看起來要去兩個不同的地方,我只有一個人。”
對面的同事也很頭疼,低聲罵了句髒話後說:“他們至少叫了十五個人到地下室的保險倉,而目前這個人數還在增長,我們也無法判斷‘貨物’究竟被送給了誰,時哥,你身邊有沒有能信得過的人?”
時聞澤:“……”
他是絕對不會放林溯冒險的,但嶽母好像確實可以。
雖然聽起來非常大逆不道,很值得被網友勸分就是了。
不過出乎他意料,司瓏秋居然是有備而來,聽完之後就很乾脆地說:“沒問題,我特意沒有穿裙子。”
時聞澤一愣,他不懂這份未卜先知是出自何處。
林溯在旁邊解釋:“因為我告訴我媽,你不肯陪我去買餐具。”
而司瓏秋當時的反應也和林溯一樣,非常自然地表示,哦,那小時晚上八成有行動。
時聞澤再度肅然起敬,他參加工作許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大的紕漏,而這次居然能因為一個盤子雙重暴露,以至於不得不認真反思,將來是不是得報名繼續進修專業課。
過了一會兒,藍衣畫家離開休息室,司瓏秋順勢跟了上去。
另一個目標,那位穿藍白西裝的富態男士倒是一直坐在沙發上。林溯說:“他是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的店主,經常會有一些中古拍品。”
店主的手一直揣在褲兜裡,腦門上也冒著虛汗,簡直把“有鬼”兩個字寫在了臉上。時聞澤帶著林溯,兩人一起坐在他不遠處,入口的電梯門不斷開合,一直有人在進進出出,晚宴即將開始,現場開始變得有些嘈雜。
可能是覺察到對面一直有人,店主也往過看了一眼,結果就見兩個帥哥正坐在一起說悄悄話,腿貼著,手指也親密地搭在一起,怎麽看都不像是在談正經生意,於是慌得趕忙把視線移開,掏出手絹擦了擦汗。
耳機裡的人說:“時哥,我們逮住那隻龜了,他手裡有貨,你那頭呢?”
“我這——”時聞澤抬頭,剛好逮到店主正從褲兜裡掏出一樣東西,二話不說就往他嘴裡塞,頓時來不及多解釋,迅速上去卡住對方的手腕,低聲喝斥,“不許動!”
“啊!”店主小小的驚呼一聲,手裡的東西也掉到沙發上,時聞澤撿起來一看,是一包白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