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夜市巡邏時,那條歐洲的王蚺原本也是嘉永拍賣行的晚宴賓客,後來卻因為環保事件而沒有出席。不過現在看來,沒出席八成還救了那孫子,否則說不定早就被妖管委一網打盡,自己也不用在這裡上演捆綁play。
許遊決定趕在同事、尤其是時聞澤來營救自己之前,先搞一搞自救,免得這五花大綁的恥辱造型被執法記錄儀拍下來,在單位內部經典永流傳,太傷了,遭不住。
正這麽想著,車子拐彎開過減速帶,然後又下了一個坡,最後穩穩停住。
“下來!”身邊的黃毛妖怪口音僵硬,把許遊扯下了車。
周圍好像有不少妖怪,你說“才好伐”他說“temporary”,方言加上英語,許遊那是一句都聽不明白,什麽叫書到用時方恨少,身為學渣,我很sorry。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最後被人按著坐在了椅子上。空氣裡有一股腐爛的氣味,寒涼的風吹過臉頰,看來豪車也不一定就開向湯臣一品,也有可能是開到地下破倉庫。
林溯此前一定沒有想過,他腦補了許多次的倉庫人質營救場景,會在許遊身上錯位成真,生活果然很不講道理。
單純螭吻,在線無辜。
許遊一口氣打了個十幾個噴嚏,“唔唔唔”地發出各種噪音,過了一陣,果然有人把他頭上的布袋扯了下來,強光刺得他眼睛稍微眯了眯,過了半天才適應。
白熾燈泡在天花板上搖晃著,這裡看起來應該是個車庫。守在車庫裡的,除了剛才在車上的那些人,還多了許幾張陌生面孔,各種國籍各種性別都有一點——以及一條眼熟的王蚺,看吧,老哥,我就知道一定有你。
王蚺在這個犯罪團夥裡貌似很有地位,具體表現在當他走過來時,旁邊立刻有人主動端來了椅子。
許遊嘴上的膠條也被撕掉了。
他抓緊時間呼吸了幾口,對王蚺說:“Hello sir,why you要tie me到here?”
旁邊一位女士表情僵硬了一下:“你可以不用這麽為難自己。”
“所以,”許遊清清嗓子,“你們把我綁到這兒,是因為上次在夜市的事嗎?”
“NO。”王蚺坐在他對面。
那位女士幫忙翻譯:“我們要拿回鳳凰骨。”
許遊:“……”怎麽上來就自曝,你們這麽直白,我真的很難繼續裝傻充愣。
他隻好說:“鳳凰骨不在我手裡,早就上交給了有關部門。”
女士說:“知道,但是我們無法進入昆侖大廈,更無從探查鳳凰骨的存放地,時間緊急,只能用你做交換。”
許遊覺得姐姐你可真是太會說話了,原來在犯罪分子眼中,妖管委和其余同事都是鋼澆鐵鑄的堡壘,無法被撼動,只有我才是最薄弱易攻的那一環嗎?這人身攻擊誰能忍?
他繼續問:“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聯系我的上司?”
“這就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了。”女士扯下一截膠帶,重新把他的嘴封住,“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說服他們盡快交出鳳凰骨,我們會馬上放了你。”
許遊看著王蚺喪氣沉沉,恨不得吞了自己的反派眼神,覺得這句保證好像很沒有可信度。
……
滬城妖管委的招待所裡,時聞澤正在和周遠松視頻會議。他們也推測許遊的失蹤十有八九和鳳凰骨有關,但因為對方遲遲沒有打來電話,所以暫時還不清楚人究竟在哪兒。
定位儀是在江城被發現,不過時聞澤查了江城的天氣預報,那裡一直都很晴朗。
而在晴朗平靜的空域,是鮮少有妖怪能攔截住螭吻的,最有可能綁架他的方式,是在視野不好的區域偷襲,比如雷暴,比如厚雲。
林溯說:“我們的航班之所以延誤,就是因為降落時遇到了雷暴天氣,他們會不會就在滬城?”
“根據氣象台調取出的資料,確實滬城最有可能。”周遠松說,“小許的下落,我會聯合沿途所有妖管委盡快排查。現在還有一個新情況,關於蒼大名畫室的失竊案件,前往西山村落的同事們剛剛找到了一點線索,那幅被蒼戴偷走的《瑤池夜宴圖》,很有可能是子母畫。”
時聞澤看向林溯,什麽是子母畫?
“雙層畫,把表面一層揭下來後,下面還藏著另一幅畫。”林溯解釋。
周遠松在視頻另一頭說:“老李沒把這幅家傳的畫當回事,頂多在想起來的時候,取出來曬曬太陽,免得被蟲蛀。”
結果有一年,畫剛掛出來,老李四歲的小孫子就指著畫喊鳳凰。《瑤池宴飲圖》上只有神仙,哪裡來的鳳凰,家裡沒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了就忘了。這回也是在妖管委工作人員的再三詢問下,才重新想起來。
林溯說:“以小朋友的身高,從低處往上透光看,確實更容易發現子畫的存在。”
周遠松說:“那個小孫子已經長大了,不過依舊記得當年的事,他說那是一隻很奇怪的鳳凰,像是被壓平成了一張紙,還能看見一條一條的透光肋骨。”
“完全平攤開的,能看到骨頭的鳳凰。”時聞澤問林溯,“有什麽講究?”
“沒講究。”林溯搖頭,“現在經常會有這種一半原型一半骨骼的畫法,早就已經爛大街,不過《瑤池宴飲圖》是古畫,所以我猜那大概是一幅鳳凰的解剖圖。”
“如果真是這樣,那蒼戴大費周章,偷走這幅不值錢的巨型畫也就能說得過去了,所有事情其實都和試圖複原鳳凰的那群人有關。”時聞澤說,“找到他們,就有可能找到許遊。”
周遠松也認可這個說法:“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說服謝叮,讓他配合我們找到《山都圖》。”
找到《山都圖》,就能找到失竊的那批畫,進而找到蒼戴,找到蒼戴身後的犯罪團夥,以及被犯罪團夥綁架的許遊。
這時外面的天已經微微亮了,時聞澤看了眼時間:“我八點就出發。”
視頻會議結束後,林溯說:“對方要是想利用許遊做交換籌碼,那他至少目前還不會有危險。”
“我知道,我倒不太擔心他吃虧。”時聞澤合上電腦,握過林溯的手捏了捏,“還有兩個小時,先去睡會兒吧,我再打幾個電話。”
“不困。”林溯坐在床邊,“我陪著你。”
……
陰暗潮濕的地下倉庫,許遊也根據窗外的淡淡天光,判斷自己已經等來了下一個天亮。
那位女士——根據王蚺和她的對話,以及許遊小學三年級的英語水平,猜出她可能大概或許是叫Sakia。Sakia在團隊裡身兼數職,既要翻譯,還要給人質愛的供養,準時送餐。
夥食是黑乎乎的麵包和冷牛奶。許遊吃了一口,當場被糙得說不出話,他問:“能不能給我換成饅頭?”
Sakia冷冷地說:“不能。”
許遊又說:“我要上廁所噓噓。”
Sakia叫來兩個壯漢,示意他們陪許遊一起去。
“等會兒,等等。”許遊站在原地,“怎麽又把我的手捆住了,這樣我要怎麽上廁所,至少留一隻。”
Sakia說:“不需要,他們會幫你扶著。”
許遊倒吸一口冷氣,這裡的扶著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扶著嗎,姐姐,不太合適吧!
壯漢二話不說,拖著人就往洗手間走。
許遊嗷嗷叫:“不不不,我不尿了,我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真的!”
壯漢把他又丟回椅子上。
Sakia瞥過來一眼:“老實吃你的飯,不吃我立刻端走,別想著耍花樣。”
許遊沉默地啃著黑黢黢的酸麵包,覺得自己還是得盡快從這鬼地方出去,不然腎可能會憋出一點問題。
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魁梧壯漢。
講真,二位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加入犯罪集團,難道就是為了搞這種幫扶運動嗎,就不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嗎?
溫州倒閉皮革廠的保安大爺都要比你們這份職業更有發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