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姚杳根本沒有開口,可空靈縹緲的女聲自四面八方傳來,無孔不入一般蕩入所有人的耳朵裡。
“……你們想要找趙譽誠呀?”
“他死了啊。”
“我殺的。”
姚杳似乎根本沒有和他們對話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齊無赦緊繃的身體反而稍稍放松了些。
他仍然站在燕星辰身前,說:“這不是姚杳,姚杳在頂樓,下不來。這是姚杳停留在高三五班附近的執念,類似於地煞。我們剛才踏入執念范圍觸發了怨氣,她才出現的。”
那女聲還在繼續:“他不在這裡。”
“但這裡有關於我的過去。”
“我不喜歡真話,我也討厭謊言。”
走廊之上,那執念化作的姚杳詭異地笑了起來,雙唇勾起,帶起弧度,但笑容卻十分僵硬。
“我不想給走不出謊言的人看我的過去……”
本來還逐漸明亮的天色在眾人眼中突然變得極為昏暗起來。
風倏地大了幾倍不止,吹得人險些睜不開眼睛。
那種即將載入地煞一般的頭暈目眩感傳來。
燕星辰聽到齊無赦對所有人說:“這個執念是姚杳對於真話和謊言的執念!她在勾動我們對謊言的回憶,千萬不要迷失——”
眼前的場景已經變了。
……
燕星辰再度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房間的擺設十分熟悉。
這是……他在混亂時代的家。
是十幾年前,他身體虛弱不堪,卻欺騙齊無赦,說他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沒事。
……
周晚聽到了古刹深林中傳來的悠揚鍾聲,聞到了香火渺渺而來的煙火味道。
他想起了古刹聞香的副本之時,他同燕星辰一起設局欺騙江璨的畫面。
他曾為了自己的堅持,對他的至親撒過謊。
……
喻行川看到了還沒進入樊籠前的回憶。
他站在病房裡,看著母親在各種藥物的維持下活著。
他知道母親很痛苦。
那已經快失去知覺的雙手此刻還在嘗試抓著被單,老婦人雙目緊閉,眉頭似皺非皺。
他走上前,俯下身,在老婦人的耳邊低聲說:“媽,醫生說你的病快好了,馬上就不疼了。”
老婦人蜷縮著的手稍稍放開了一些。
他說完,卻渾身顫抖著閉上眼,將袖中的匕首拿了出來。
……
許千舟望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可以很清楚地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他的回憶。
他當然不可能沒有撒過謊。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讓他無法釋懷的謊言。
這裡不可能是他的回憶。
他看到了在他面前走過的熟悉的人影。
那是許明溪。
不知為何,他看到的是許明溪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第285章 真心校園(24)
【檢測到玩家正處於隱私狀態, 直播視角已為你自動關閉,待隱私狀態解除,直播視角將會自動開啟。】
玩家的回憶本身就算是隱私, 直播視角自動關閉了。
許千舟沒在意這提示音。
他現在十分疑惑。
……怎麽會是許明溪的回憶?
——為什麽他可以確定是許明溪的回憶呢?
因為眼前的許明溪比較模糊, 而且視線之內, 其他東西很清晰,沒有許千舟的存在。
人看到的畫面都是第一視角的,但是一整段記憶片段之中,大部分人會把自己也放進記憶裡的地點裡,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但自己終究看不清自己, 所以記憶之中, 自己的影像都是模糊的。
許千舟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許明溪的身影其實有些模糊,如果不是他對許明溪很熟悉,他是沒辦法快速認出來這是許明溪的。
而且, 畫面目之所及,並沒有他的存在。
一個只有許明溪一人的記憶畫面,除了來自許明溪,還能來自誰?
這自然只能是許明溪的回憶。
而地點,也是他熟悉的地點。
這是他和許明溪一同長大的城市。
許明溪的回憶才剛剛開始,許千舟自己的記憶便被勾了起來。
他和許明溪就是在這樣一個不算特別繁榮的小城市裡長大的。
小城市不算大, 騎著自行車一個小時便可以從最東來到最西,但這樣也不算小了,該有的都有,郊區甚至還有一個不錯的大學,許千舟上大學都沒離開過家鄉。
許明溪也一樣。
唯一不同的, 是許明溪總是很優秀, 而許千舟則樣樣倒數。
他沉不下心, 不如許明溪安靜,打遊戲看小說體會了個遍,考試次次臨時抱佛腳。
他們兩個最後能讀一樣的大學,全靠的是許明溪想留在家鄉,讀的是還是排名第一的專業,許千舟則沒得選,選了個本地大學裡吊車尾的專業,也就是音樂方向。
許明溪對他很好。
他們一起讀同一個大學的時候,許明溪還經常接送他上下課。
許千舟從小就很清楚,他能活得這樣輕松,全賴他有一個寡言少語但其實心下溫柔的親哥哥。
後來有一天,許明溪先是不見了。
他不知道哥哥去了哪裡。
但沒過多久,他突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就是樊籠。
樊籠的第一個副本,和他還有許明溪上的大學一模一樣,他在這個校園副本裡又見到了許明溪。
許明溪說自己早就進入了樊籠,最近察覺到他也進來了,所以乾預了副本。
然後,許明溪使用了那枚他不知道作用的硬幣道具,他們兩個都平安無事地從那個副本裡走了出來。
之後許千舟便正式進入了樊籠。
他覺得自己消耗了許明溪的底牌,心有愧疚,便一直偷偷地攢著鑰匙,想著有朝一日能還許明溪一個全新的傳奇道具。
燕星辰告訴他那個鑰匙不可修複之後,他也就放棄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毫無波瀾的一個故事。
甚至比很多樊籠裡玩家的人生都要順風順水。
說出去都不會有人願意花時間聽的那種。
——如果沒有許明溪那撲朔迷離的執念的話。
記憶回籠。
許千舟回過神來,眼前,許明溪的記憶畫面正在繼續。
年輕的許明溪開著車回了家,卻沒有下車,而是打了個電話:“千舟,下來吧,我到家門口了,接你一起上學。”
許千舟突然湧起了熟悉的感覺。
片刻,一個人上了車。
一個許千舟更為熟悉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回憶畫面裡,他和許明溪都比現在要年輕一些。
他才剛上大學,許明溪已經讀了兩年。
兩人都沒住校,許明溪便主動接他一起去學校。
之後的回憶畫面便是來來回回的接送。
許千舟越看越困惑。
這段回憶他也有,就是他和他哥沒進入樊籠之前的生活罷了。
這和謊言有什麽關系?
又為什麽會讓許明溪難以忘卻?
他正困惑著,眼前那不斷重複的日複一日突然出現了和他記憶中不同的情況!!
這又是一天早晨。
許明溪送他去上早課,車開到一半,許明溪突然靠邊停,接了個電話。
他問:“哥,你是突然有事嗎?”
許明溪對他說:“我要去拿一個實驗資料,你今天自己去一下?”
不,不對!
這和他的記憶裡不一樣!
記憶中,許明溪雖然接了這個電話,他也問了這個問題,但是許明溪的回答明明是——“沒事,走,我們繼續去學校。”
許明溪依舊開車同他一起去學校,那一天什麽都沒發生,直到兩人進入樊籠之前,每天都很普通,沒有什麽意外。
可許明溪的記憶畫面之中,他點了點頭,說:“只有一半路,不算遠,我自己去吧。”
說著,他便解下了安全帶,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