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至遝來,無法驅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上一次本就和樊籠融合,這一次恢復實力之後,他又能隱約感知到整個樊籠。
他似乎聽到了遠處爭搶鑰匙的動靜,“看”到玩家們在黑市裡交換道具,感受到許許多多玩家的存在。
還有近處正在叮囑許千舟小心的許明溪、正在看著副本直播的白遠山、喻行川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似乎在挨罵,周晚站在欄杆旁吹風……
他終於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亂七八糟。
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懸掛在了正上方。
燕星辰走出門,便看到在客廳中的許明溪、許千舟還有周晚。
“齊無赦呢?”
周晚說:“最近一個月唯一有消息的那個高級副本又放了幾把鑰匙出來,何眠帶來消息,齊無赦去黑市看看情況。”
許千舟似乎在數著自己的鑰匙。
許明溪一看到他出來,這位一年四季都不一定笑一次的總榜第五居然對他友好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複雜。
燕星辰才剛在茶幾旁坐下,許明溪居然給他直接端上了一杯熱茶。
燕星辰看向對方。
許明溪有些不確定地問他:“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是你嗎?”
燕星辰剛端起茶杯,複又放下了。
他看向許明溪,神色平靜,絲毫沒有意外。
他聽懂了許明溪的問題。
許明溪既然是他留在樊籠內活動的高級紙傀選定的人,自然是千挑萬選之後極具潛力的玩家,又怎麽可能不聰明?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說,許明溪恐怕一直都看在眼裡。
事到如今,要是沒看出什麽來,那反倒不是許明溪了。
燕星辰沒有否認:“是我。”
許明溪神色一震:“老——”
燕星辰抬手,攔住了對方即將脫口而出的“老師”二字。
“剛好,我有事想問問別人。”
許明溪不覺得意外。
樊籠的第一位赴死者為了整個樊籠,能不顧那些閑言碎語和曾經的惡意,建立符咒體系,甚至傳言中,啟明條約的很多條款都是赴死者落下的。
這樣的人,必然十分掛心現在樊籠的情形,要問的肯定也是樊籠有關的大事。
他恭敬地給燕星辰遞來了早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正準備說些樊籠現在的情況。
燕星辰卻低聲問他:“你有沒有那種,和你朝夕相處,你也很在意,你每天都見到,但你就是沒有表達過你在意的人?”
“?”許明溪呆了一瞬,“……有?”
燕星辰雙眸一亮。
只見許明溪指了指正在走過來的許千舟,十分認真地答道:“不僅不想表達,還覺得十分欠揍。”
燕星辰:“……”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58 章
燕星辰問這個問題, 是因為他解釋不了。
如果齊無赦欲念之中的那個人,當真、當真……
當真如此,為什麽這個人從不直接同他說呢?
他分明從不排斥。
他會不會是自作多情了?
情愛、喜歡, 這個詞在他腦海中浮現, 這些字眼分明是世俗中格外常見的東西, 無數貪嗔癡都起源於此,他也知道這些是什麽,但他就是沒有概念。
他絞盡腦汁,對於“情愛”之意,總是找不出具體的解釋來。
所以他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 想不通齊無赦, 也想不通他自己。
他這才病急亂投醫,抓了個許明溪就問。
他就不該問許明溪。
他之前折出來的兩個紙傀,是他能折出來的帶有一些自我意識的紙傀, 這才能根據他的指令,在樊籠世界外收養了他自己,另一個則在樊籠世界內找到了許明溪。
但紙傀終究是紙傀,不會和人一樣有太多的情緒,而且時間到了,這兩個紙傀也就都消散了。
這樣帶出來的許明溪, 能有什麽各方面都七竅玲瓏的心思?
他乾脆轉開話題,直接順著問了一下許明溪現在樊籠的情況。
樊籠現在的情況不太樂觀。
“……再這樣下去,哪怕是總榜的玩家,也不會遵守啟明條約了。畢竟副本只有一個,誰知道下個月還有沒有?”許明溪說, “很多人都在想, 萬一這真的是最後一個小編號副本, 那這個副本結束,排名絕對會凝固,前十二名可以許願,其他人呢?其他人如果一個月之內還沒有進入副本,是不是就死了?所以現在很多人都推測,這個月,如果沒能拿到進入那個副本的名額,就等於是在等死。”
要麽成為前十二,許願之後離開,要麽就是死在樊籠裡。
這就是很多人的猜想。
基於這個猜想,啟明條約的效力自然減弱了很多。
左右都是死,誰還會怕被規則抹殺?還不如博一個機會。
燕星辰說:“其實,他們的猜測,很大一部分是對的。”
許明溪微驚:“其他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那倒未必,我們有一個保底的方法。樊籠的許願如果真的存在,那麽等那個副本結束,樊籠應該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前十二名玩家完成願望,而這個力所能及的范圍,其實就是樊籠能運用能量做到的一切事情,我們如果許願直接讓樊籠消散,這類願望樊籠肯定不會滿足,因為它自己也做不到。但我們可以在那個時候許願——把藏起來的副本放出來。當然,如果樊籠想要藏副本,它雖然可以滿足這個願望,但它可以在滿足這個願望之後繼續藏副本的過程,一切都會重複,我們只不過是拖延了時間。”
許明溪懂了:“但好歹是拖延了時間。”其余的,可以從長計議。
燕星辰點頭。
這是權宜之計,而且他們只需要保證有一個願意放棄自身願望的人在前十二就行。
他確實可以再次融入樊籠——事實上,他現在對樊籠整體都有所感應。
但這需要時間。
混亂時代,他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對副本能量流動方向以及啟明條約的修改。如果要他再度想辦法修改樊籠的世界結構,解決這個自保機制,燕星辰自信能夠辦得到,但需要的時間絕對超過一個月。
如此一來,哪怕他辦到了,玩家恐怕都快死絕了。
許明溪說:“所以,前十二可以許願——是真的存在的?”
燕星辰不假思索:“不,這也是一點。很多假設都是基於許願是存在的,但其實我們沒有人知道樊籠這最大的誘餌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因為只有到總榜凝固的那一刻,我們才知道,而總榜凝固之後,我們就算知道了許願是假的,一切也來不及了。”
這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更何況,總榜凝固的標準,也是我們猜測的。如果樊籠說這不算凝固呢?如果樊籠過很長時間還會繼續釋出副本,凝固條件不成立呢?這太被動了,一切的主動權全在我們的對手手上。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賭這一點。”
“不管怎麽樣,”最後,他說,“最後一個副本我們肯定要盡量進去,蘭昀那邊一定也會盡量帶人進去,誰都想盡可能地佔據前十二,我們也一樣。”
除此之外,燕星辰還要見到聞夜,拿回最後一點信息。
他現在並沒有輕舉妄動,就是因為那一部分信息。
他相信他自己。
那是混亂時代的他選擇封存的記憶,當初他既然早就算好了一切,連自己重新進入樊籠都算到了,面面俱到地將自己推到了現在這一步,那這一段記憶的封存,必然也是安排好的。
一定有什麽原因。
一定有他必須最後一刻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那整個記憶裡都找不到信息的缺失的靈魂到底在哪裡,也仍然沒有答案。
事情似是全貌,輪廓卻很模糊。
這一點,似乎連齊無赦都不知道。
燕星辰便沒和許明溪說。
他相信從前的自己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