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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星辰根本沒在意曲疏的態度,根本沒怎麽認真聽對方這句話。
可梁諱反倒不開心了,嚴肅道:“你說誰是寵物呢?說話放尊重點。”
燕星辰有些驚訝。
他把梁諱從副本帶出來的時候,已經太早了。
而且當時, 梁諱只是他生命中一個非常微不足道的過客, 他和齊無赦一起做過許多許多事情、去過許多許多副本, 樊籠裡的人,還有副本裡的npc,太多了。
哪怕是他現在恢復了一半的記憶,他也沒有特意留意過梁諱的性格。
但他記得,梁諱那時候很茫然,還保持著小女孩的天真與害怕,剛出來那幾天懵懵懂懂的,說話都帶著點怯懦。
而後,他重來一次,再遇上梁諱,小女孩外貌不改,卻已經在樊籠時光的淬煉之下,變得成熟穩重,看不出一點稚氣。
但她總是安靜的。
沒想到如今,居然會因為曲疏一句他都不在意的冒犯的話,而如此尖銳。
他語氣平和地對梁諱說:“憂心一些口舌之爭幹什麽?隨他說去。”
梁諱脫口而出:“您……不,你……沒,沒什麽。”
印象中,她剛被帶出副本還沒離開那位赴死者的時候,那位有些時候十分跳脫地同她說“路是別人走出來的,以後你過副本的時候別那麽死腦筋”,可是之後,她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看到玩家論壇上那些責怪赴死者帶來符咒體系的玩家的謾罵,她義憤填膺,那位卻又格外沉肅地告訴她“不必憂心口舌”。
同燕星辰此時的話,居然恍若隔世般地重疊在了一起。
以至於她居然對著一個似乎只是剛入樊籠的新人喊出一聲“您”。
此時,曲疏已經離開了甲板。
他們今天面對著五六十人的旅行團,除了燕星辰直接選擇放棄,其他玩家仍然抱著今天結束副本的希望。
比起昨日的冷清,遊輪上到處都是人。
一開始,也有一些旅遊團的乘客在甲板上。
他們有的坐在欄杆旁看著海浪,有的三五成群地在互相拍照,有的站在一旁吹風。
看上去確實是一群來遊輪玩耍的旅客。
這些遊客人數太多,東西太雜,哪怕是要開始尋找漏洞,都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燕星辰根本沒看。
他也坐在欄杆旁,微微靠著邊沿,閉上眼,在冰涼的海風吹拂下,在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副本到現在以來的所有信息。
問題出在哪裡?
他們明明一直跟隨著一開始副本的指示,為什麽每個人推演出來的結果都是這兩天不破局大家就必死無疑?
第一天四個新乘客,第二天卻直接就是一整個旅行團,那第三天豈不是整個遊輪的客房都會被佔滿?如果住不下了,遊客又不會下船,會發生什麽?
他們今天的貼紙已經刷新了,但玩家才十幾張貼紙,根本不夠用。
還有那個白衣男人和紅發女人,根據曲疏所說,他們的技能也許都和死亡觸發有關,但他和齊無赦到現在為止也沒有遇到死亡觸發,這兩人到底在憋著什麽招?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讓燕星辰覺得他們應該放棄從五六十人中尋找鬼怪的原因,那就是副本的走向趨勢,其實和他們在做的事情有些無法兼容。
說是找鬼,但找鬼基本不可能——更別說找出鬼之後還要擊殺鬼了。
這個副本,明明玩家不斷探索出來的信息之下展現出輪廓,可它的輪廓居然本身就是個死局。
難道根本不需要他們找鬼?
不,這似乎也不對。
如果不需要他們找鬼,那昨晚就不會出現那幾個鬼了。
——“若看到有乘客上船,則有鬼在其中,您必須當天找出所有的鬼才能獲得離開副本的出口。”
這句話……
這句話!!!
燕星辰突然感覺,自己在千萬思緒之間,似乎抓到了模糊的線頭……
“不對勁。”齊無赦突然說。
燕星辰思路一斷,睜開了眼。
只見周晚和梁諱也全都面色嚴肅地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甲板。
……空空如也?
燕星辰心下一沉:“那些旅行團的乘客呢?”
他方才在思考,又有齊無赦在身旁,根本沒有用自己的五感留意周圍的情況。
現下,燕星辰仔細凝神聽,發現並不只有甲板上,遊輪內部似乎也很安靜,沒有多少人活動的動靜。
他看向齊無赦。
齊無赦說:“安靜得過分了。玩家安靜能理解,畢竟都在謹慎行動,這些嘰嘰喳喳的遊客突然都很安靜,很奇怪。”
周晚皺眉道:“而且甲板上的遊客是在我們都沒留意的情況下,逐漸回到遊輪裡面的……”
梁諱在看著水面:“這個浪,怎麽感覺比之前大了?”
“不是感覺,就是大了。”
燕星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纏著的金拆的一頭。
金線上的惡業再度湧動,黑色覆蓋了線身。
周圍有很濃鬱的鬼氣。
昨晚的頭紗……
他壓低了聲音:“副本隻告訴我們,我們的貼紙和尋找鬼的進度會重置,可從來沒有說過鬼怪會重置。昨晚,頭紗上的那個鬼,觸發它動手的條件就是活水,只不過它一直沒有離開遊輪內部,現在……”
周晚肯定道:“我嗅到了水鬼的味道。”
他已經是半人半鬼身,可以直接感受到“同類”的存在。
昨晚三個鬼在曲疏的操作下撕扯在一起,新娘和新郎彼此之間都元氣大傷,但那頭紗上附著的鬼本就是昨天他們的任務目標,戾氣極重,一晚上過去也沒什麽損傷。
天一亮,鬼就藏在遊輪裡,不知所蹤。
現在,那頭紗上的鬼居然來到了甲板。
它正在暗中準備用活水殺人。
“甲板不能待了,我們必須進去。”燕星辰說,“周圍都是水,那個水鬼如果已經在暗中,我們現在隨便被濺射到一點海水都可以算作觸發條件。”
風稍微強一點,海浪稍微大一點,他們都絕對會沾上水花。
“避水的符咒有用嗎?”梁諱肅然道。
“有用,但也沒用。”
“……啊?”
“你覺得這一切只是鬼怪盯上我們了?甲板上那些遊客怎麽全都進去了?遊輪裡面為什麽那麽安靜?還剛好這個時候甲板上也藏著一隻鬼?”
齊無赦冷冷道:“蘭昀。”
這根本不是鬼怪自發乾的!
這是人為。
曲疏剛才告訴他們了,蘭昀的兩個學生技能絕對和死亡觸發有關。
現在的情況,他們如果用避水符來短暫躲過頭紗那個鬼帶來的死亡觸發,只有背後動手的人還在,危險並不會接觸,對方說不定還有更為詭譎的後手。
話雖如此,燕星辰還是抬手就往所有人身上扔了避水符——聊勝於無。
隨後,他趁著海浪還未徹底掀起來,又拿出了幾張符咒,二話不說強行塞到了周晚和梁諱的手上,說:“拿好,這是我一直以來積攢的最高級的幾張符咒,都是我花大力氣畫的。裡面有接近傳奇等級的高級避陰符、高級定身符、高級燃火符還有幾個攻擊符咒。他們針對我們來,甲板上待不了,我們必須進去見招拆招,你們跟在我和齊無赦身後,一有不對立刻使用這些符咒保命,不要管我們。”
他說著,齊無赦已經先往裡走。
燕星辰不等周晚和梁諱反對,快步跟著齊無赦走了進去。
甲板裡頭對接著遊輪的第一層,本來是娛樂設施。
今天上來的乘客都是旅行團的,應該會有很多人逗留在第一層,可燕星辰走進來掃視了一圈,根本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連玩家的活動氣息都感受不到,空氣十分冰涼,整個第一層燈火通明,但是他的眼前卻還是很昏暗——陰森森的鬼氣近乎要凝成實質了。
一種毛骨悚然的被不乾淨的東西注視著的感覺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