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都不說。
燕星辰:“……”
話雖如此,但齊無赦不可能是水鬼。
這人一直以看戲一樣的態度應對著進入副本以來的一切,看上去甚至不在意任務的進度,隻對有趣的東西感興趣,唯恐天下不亂得很。
可齊無赦的興致卻又是十分單純的好奇。
這人好奇過河時的水溫、好奇玩家的哭聲、好奇高跟鞋的聲音……
這些好奇天真得太過簡單,不帶惡意,這般雜糅在一起,燕星辰竟然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天真的邪性。
水鬼如果當真隱藏在玩家當中,反而不會是一個滿身謎團,行事作風都讓人猜不到下一步的“瞎子”。
剩下的七個人……
燕星辰在腦海中閃過其他玩家的樣子。
時間掐秒而過,水鬼隱藏在人群中的恐懼在月夜之下悄無聲息地擊打著人心。
要關燈了。
他暫時斂下思緒,環視了這個不算寬敞的房間一圈。
他走到床頭櫃面前,拿起了一個玻璃煙灰缸,往牆角一砸。
“當啷——”一聲脆響。
煙灰缸散落成了幾大塊玻璃,玻璃渣子散出不少,其中還有幾塊指甲蓋大小的。
燕星辰俯身,僅僅撿起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玻璃渣,扔進自己的口袋裡。
正在假寐的齊無赦揉了揉額頭:“真吵。”
燕星辰居然笑了笑,說:“我拿點防身的東西。”
-
樊籠內,直播間392377。
副本內的玩家們到齊之後,直播模式就變成了傳統的玩家視角模式。
每個玩家都有視角在那個玩家身上的畫面,如果那個玩家關了視角或者死亡,那個畫面就會變黑。
午夜來臨,有人必然不喜歡被人圍觀睡覺,再加上直播的一些機制,此刻只剩下兩個直播畫面開啟著,其中一個就是燕星辰的。
有之前破紀錄的那件事在,大部分觀眾都在看燕星辰的視角。
[人好多,上次厲九澤第一次直播我也趕上了,我怎麽感覺那次直播剛開始第一夜的時候,根本沒有現在人多。]
[但這個副本目前來看,挺經典的,鬼怪混入玩家裡的套路。難道只是因為最開始燕星辰破紀錄了所以才開啟直播?可燕星辰看上去武力值真的很低,能不能活著出副本都有待商榷。]
[不會那麽簡單吧。燕星辰看到便利貼內容之後很冷靜,說不定他有什麽——]
這個人的彈幕像是發了一半,就下意識發出來了。
原因無他,畫面中,燕星辰突然打碎了煙灰缸。
[不是吧??他說什麽??防身???]
[剛才誰說他有潛力的,玻璃渣防身的潛力嗎?這個連人都防不了吧,還防鬼?是要靠把鬼笑死來保命?]
[防身還是可以的,鬼怪出手的時候用玻璃渣割破動脈,這不就防止死無全屍了。]
[燕星辰就是誤打誤撞破紀錄的吧!?煙灰缸明明碎成了幾個大塊,他好歹拿一個大一點的碎片啊。]
[他這種病秧子看上去本來就很不能打啊,你們在想什麽,難道還指望他和鬼交手嗎?聽說那些現在武力值幾萬的高級玩家,新人時期的初始武力值都是八十往上,有點潛力的新人也有六七十,他?他武力值能有三四十都不錯了。]
[他好好看啊,笑起來好溫柔好乖好養眼啊。]
[……]
-
客房中,午夜十二點一到,燈泡閃了閃,便突然黑了下去。
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隱隱照出屋內一切用具的輪廓,幽涼的陰影爬滿了每一個角落。
燕星辰正在思索著。
進入副本以來的經歷,大致已經描繪出了這個樊籠世界內副本會有的輪廓。
也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活下去就不容易。
而他想要達到的那個總榜前十二,必然更是難上加難。
難?
他最不怕的就是難。
他甚至……享受這種徘徊在破壞邊緣的“難”。
他坐到就近一張單人床上,抬手碰上了自己右肩處,打算抓緊時間看看那些他還沒來得及看的數據和那個沒點開的數據面板。
下一刻,黑暗中,只有燕星辰自己能看到的數據面板在他眼前浮現。
面板上什麽東西都有,甚至有顯示他所在的這間房有幾個人開著直播:一個。
他一直開著直播,這說明齊無赦沒有開。
燕星辰不想被未知的人揣摩自己看信息面板的標簽,先把直播關了。
隨後,他掃過那些功能選項,點開了數據列表。
粉絲數26。
念力值110。
武力值179。
在進入副本的時候,樊籠說過,玩家的排行由武力值、念力值和粉絲值綜合決定。
而要排名變高,就只能不斷提高這三個數據。
但他的數值暫時沒其他人可以對比,他也不清楚自己處於什麽情況。
他剛想問一問齊無赦——
“咚……”
“咚……”
“咚……”
規律的拍門聲驟然響起。
燕星辰思緒被猛地拉回。
他神色一沉,渾身緊繃地站起,瞬間進入了戒備的狀態。
黑暗中,沙發上,齊無赦也微微動了動。
有人在敲他們的房門。
敲門聲雖然不慢,但是很小聲,而且時間間隔都差不多,節奏得很。
一道燕星辰感覺有些熟悉的女聲隨之響起:“……燕星辰?”
正在低著頭假寐的齊無赦一手撐著腦袋,稍稍抬頭,複又低下頭去,好似沒聽見一般。
燕星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抬腳,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聽見他走向門口的動靜,齊無赦側了側頭,總算來了點興致。
燕星辰無聲地走到了門前。
這一切不過幾秒的功夫,外頭的人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靠近門邊的腳步聲,還是沒得到回應,又小聲地說:“燕星辰你在嗎?可以開門讓我進去嗎?”
——是岑依依的聲音。
她說話聲音像是刻意壓低了怕被別人聽到一般,小心翼翼的,又很急促:“我看到刀疤轉身的時候頭髮突然變得好長,我剛才嚇得不敢出聲,太可怕了……我是趁著他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出來了,我今晚可以現在你們房間裡躲一下嗎?”
她說話還有些結巴,顯然是害怕極了。
燕星辰眨了眨眼,黑長的睫毛輕扇,雙手仍舊沒有動作。
他只是無聲地湊上前,低頭,眼睛貼在貓眼上往外看了一眼。
一張仿佛被水泡過不知多久的發皺的臉突然闖入眼簾,比月光還要蒼白。
那雙純白色的眼球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像是隔著貓眼,同燕星辰對視。
夜色在它的臉上鋪開。
它被水泡發的雙唇微微勾起,詭異地笑著,說出的話卻依舊帶著岑依依那般怯生生的嗓音:“燕星辰?你、你醒著嗎?我好害怕,快讓我進去……”
“……”
燕星辰醒著。
但他被醜到了眼睛,立刻後退了一步,別開頭。
他還瞥了瞥夜色下齊無赦挑剔不出任何問題的側臉,洗了洗眼睛。
門口那髒東西還在說:“他的頭髮好長、好黑,我、我真的好害怕,一會刀疤轉身發現我不見了,一定會找出來的。燕星辰,你難道想看著我死嗎?”
“嗯,”燕星辰應道,誠實地說,“挺想的。”
髒東西:“……”
它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也沒走,只是沉默了片刻,又繼續用怯生生的小姑娘的聲音喊著燕星辰的名字。
齊無赦從始至終都只是在一旁聽著。
燕星辰也不指望這人會和他合作——即便他對齊無赦不反感,但對方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他神色平靜,微微靠著門口的牆壁,垂眸認真地聽著,試圖從中找出點信息。
可門口這髒東西實在是枯燥得很,只會這麽一種方式,甚至喊他開門的台詞都沒什麽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