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許千舟本來還十分緊張,現下卻被沉默的氣氛尷尬到了。
面前這兩人一起安靜下來,竟然全都神色自如。燕星辰和齊無赦更熟,即便不說話也不尷尬,可他也就和燕星辰熟一點,在這邊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局外人的感覺。
他故意咳了咳,打破了寧靜:“所以這才是一個逃生副本,而不是一個任務副本吧?我們能在陳宅遍地死亡觸發和每個堪比玩家實力的紙人包圍下找到出口離開,已經很難了,兩天了,還多虧了你得到的那麽多劇情點,還有齊無赦帶來的第二批玩家的信息,再加上我認路,我們到這一刻才知道這些紙人的玄妙。但我們還是對出口是什麽、在哪裡一無所知。紙人為什麽也有孩童模樣的,這一點我們也還是不知道,還有,為什麽死亡觸發會是紙扎孩童獻花?”
“獻花可能是這個陳宅主人年少時的經歷化作的地煞之一,”燕星辰回想起了方才那個核心夢境碎片,“我剛才在夢裡看到的就是很多很多個獻花的場景,都是一個少年在清晨摘來鮮花送給一個紅裙少女。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的聲音很稚嫩,應該就是少年人情竇初開的年紀。而且夢境的最後,那個少女提了一句嫁人的話。齊無赦也說了,陳宅主人回來的路上買了花種子,陳宅主人必然是獻花少年或者紅裙少女。但這一點我們推不下去了。”
他下了定論:“紙人的數量已經注定很多了,玩家之間的信任遲早土崩瓦解,我們改變不了這一點。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必須再找到別的夢境碎片,拚湊出這個陳宅主人生前到底經歷了什麽會形成這麽大范圍的地煞……”
齊無赦突然站了起來。
這人方才坐在書桌旁,燕星辰坐在床邊,書桌在床的旁邊,正好是個夾角。
燈光道具散發出冷冷的白熾光,正好拉長了齊無赦的影子。
這人的身影將燕星辰覆蓋,燕星辰話未說完,嗓音一頓。
他轉頭抬眸,看向對方。
齊無赦剛站起來沒多久,許千舟抬手,按了按一直掛在他耳朵上的耳機道具。
燕星辰也有了點感覺。不遠處有動靜。
但他念力值本就不如武力值,此時還在平衡機制的作用下被壓製了一半,只有直覺隱隱感覺到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涼意,卻不知這兩人具體怎麽了。
他皺了皺眉:“有什麽危險嗎?”
他還沒說話,貼在門邊的那些符咒無風自動,紛紛顫了顫。
——顯然有什麽髒東西在外頭!
許千舟答道:“我只能隱約聽到,動靜太小,聽不出來在幹什麽。”
燕星辰看向齊無赦。
“門外有幾個人在靠近,腳步非常規律,甚至每一步都是一樣的長度和力道,很像是陳宅的仆人。我一直在留意周圍的情況,從我們進屋到現在,除了大約幾十米外的正在靠近的一個紙人,附近根本沒有任何人。但是他們是突然從隔壁房間出現的。”齊無赦將竹笛隨手插進兜裡,“很有可能是隔壁本來就放著一些普通的點睛紙人,在剛才變成了仆人走出來。”
他頓了一下,一字一頓道:“這幾個陳宅仆人走到我們房間門口了。”
不用齊無赦說,燕星辰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屋內的三人都同時放緩了呼吸聲,將動靜降到最低。外頭麻木整齊的腳步聲更加明顯。
這些腳步聲正好在門口停下。
可外面那些普通紙人化作的陳宅仆人並沒有敲門,也沒有直接奪門而入,而是在門口做著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還有一些東西磕碰到牆上的聲音。
燕星辰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些仆人的出現不可能沒有影響,而且他們三人當中,除了他擁有碎片最多、死亡觸發概率最高,還有齊無赦這樣一個副本中死亡危機的首要攻擊目標。
來者必然不善!!
他坐在床邊,一手扶著床沿,一手扯緊了纏繞在手腕上的惡業金拆,渾身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就連許千舟,都一言不發地拿出了動手用的長鞭道具。
反而是三人中天然就比別人危險幾分的齊無赦,一手抄兜站在那,神色平靜。
可那些仆人始終沒有進來。
約莫是十幾秒的功夫,那些仆人的動靜越來越遠——它們離開了。
麻木規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的那一刻,房內的溫度猛地變低了許多。
“呼呼……”
門窗緊閉的屋內不知從何吹來了涼風,白熾燈道具“滋啦”一聲細響,瞬間熄滅了。
屋內驟然一片漆黑!
他們顯然碰上了危險。
這間房方才還是安全的,在這一刻卻突然變了。
沒人輕舉妄動。
燕星辰拿出了身上剩下的所有符咒。
中級避陰符已經全部用完了,今天畫的只有幾張,一半已經給了許千舟。倘若外面有什麽髒東西,他只能立刻開啟技能,扔出所有的符咒,再用金拆和自己的血應對。
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該如何破解這樣的局面,無聲地從床邊站了起來,往門口邁了兩步。
不知從何處突然傳來了尖利又稚嫩的嬉笑聲。
“嘻嘻……”
“嘻嘻嘻……”
聲音分明自外頭傳來,可回聲震蕩間,屋內也仿佛站著個嬉笑的孩子,不知藏在何處。
許千舟握著長鞭的手都已經用力到青筋暴起,他耳側突然一陣輕風而過。
“哈哈……”
笑聲如在耳側,自後方而來。
他猛地回身,卻只見一片漆黑。
那若隱若現的笑聲卻突然大了起來。
“嘻嘻,裡面有人!”外頭。
屋裡,“在哪呀在哪呀?”
“在這,在這……”
黑暗中,燕星辰下了決心。
這些仆人是幫陳宅主人收拾屍體的,它們的出現肯定沒有好事。
他們與其在這裡等著那些髒東西動,不如主動出擊,將動手的主動權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上。
他抬手便要將金拆甩出,身側,溫熱的手掌裹住了他的手腕,正好覆蓋了金拆纏繞的地方,攔住了他。
燕星辰動作一滯。
他向來獨來獨往,做事自己決定,也沒有別人乾預。若是此刻攔住他的是許千舟,他怕是一個金拆便把人甩開,自己直接破門而出。
可攔住他的是齊無赦,他猶豫了片刻,疑惑地看向對方。
與此同時,許千舟捏著嗓子輕聲說:“它們剛才在門口……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大事,”齊無赦在燕星辰身邊低聲說,“那些紙人仆人只是把門口的掛畫換成了會觸發死亡的掛畫而已。”
燕星辰無聲地掙了掙手腕。可齊無赦抓著他,沒讓他第一個衝出去拚命。
另一側,許千舟“哦”了聲,松了口氣:“那就好,說不定門口只是普通實力的紙——”他突然拔高了音量,“——什麽!????你管這個叫沒什麽大事??”
——這畫涉及到紙人獻花的死亡觸發,一旦換成上頭畫著未長成的花樹的掛畫,觸發之人必然會遇到紙扎孩童獻花而來。
仆人換了掛畫,讓這個房間成為了死地。在屋內的人不論是接受還是拒絕獻花,都無法躲開這個觸發!
目前為止,根本沒有任何一個玩家在這個死亡觸發下活下來。
外頭的笑也更大聲了。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響傳來,像是尖利的刀鋒敲在人的心間,一頓一頓的。
門內貼著的符咒同時一震,不過眨眼的功夫,全都化作了齏粉!
孩童的聲響伴隨著這規律的敲門聲:“開門呀,開門呀,我來找你玩了呀。”
燕星辰嗓音微啞:“齊無赦……”
“剛剛逞強過,還沒恢復就又想亂來?”男人平緩的語調在這樣詭譎的黑暗和森涼的孩童笑聲中格外讓人安定,“讓我熱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