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辰一直都戴著那青山族人的獸型面具, 對方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就走了, 倒不怕暴露他還活著的事情。
燕星辰本想回到停放屍體的地方再去看一眼,順便再度試探一下枝青,可是他們往回走了一會,祭司殿裡到處搜查的人手居然變多了。
他們甚至和女祭司擦肩而過,險些和對方撞見。
女祭司正在帶著人,也在搜查。
意料之中。
燕星辰拿走上冊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比他們晚一步出來的厲九澤不可能願意空手而歸,即便拿走下冊會驚動女祭司,厲九澤也不會放棄。
這對厲九澤來說,就是一個不得不吃的啞巴虧。
不得不拿走僅剩的下冊激發警示符,不得不和祭司殿的人斡旋,不得不讓女祭司覺得都是黃泉那一夥人在祭司殿內搗亂。
如今看來,收效頗豐。
許千舟躲在角落,按著耳機仔細聽了一下,說:“不行,深處每條路上基本都有人。”
“算了,”燕星辰說,“先離開。看時間天快黑了,我們得獵靈,還得整理一下今天的線索,我總覺得戮神這個主線任務沒那麽簡單。”
好在他們進來並不是走正門,那一處廢棄的石門地處偏遠,也沒有巡邏的青山族人。
他們稍微費了一番力氣繞過巡邏的祭司殿中人,便成功打開石門,與梁諱會和。
石門打開,他們在暗處活動了好一段時間,現在外頭黃昏的暗光撒入雙眼,燕星辰不適應地快速眨了眨眼。
梁諱走上前,說:“祭司殿裡面是不是出什麽動靜了?我在外面看著,他們突然加派了人手,險些找到這邊來。我剛才費了一番功夫,才讓他們繞……”
她話語一頓,目光落在了燕星辰的肩頭。
陰雨天的黃昏只有一點紅霞,稍稍從西方嶄露,昏暗光影灑在青年身上,仿佛朦朧的點綴,連帶著他肩上的紙人都可愛順眼許多。
那紙人沒什麽智商,只會在燕星辰的肩頭晃蕩著,紙做的頭甚至沒有五官,只是微微歪頭,表達出對梁諱目光的疑惑。
她雖然年紀不小,但外表終歸還是一個小女孩,燕星辰順著她目光看去,又見她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紙人,隻當她好奇。
他說:“這個是紙傀術,還多虧了你幫我算計了樊籠規則,我上個副本才得到這個獎勵的。”
“……是技能?”梁諱輕聲問。
“是。”
“剛剛得到的技能?”
“是啊,”燕星辰開始有些疑惑了,“我假死靠的也是這個技能還有……”還有他的金拆,不過這不能說,“怎麽了嗎?”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有點神奇——我還以為是你從哪裡學來的。”梁諱話鋒一轉,“走吧。”
燕星辰總覺得梁諱有些欲言又止。
不遠處傳來青山族人的腳步聲。
石門連通的祭司殿走道裡頭,傳出來了更大的動靜,不知是不是黃泉的人在祭司殿內做了什麽。
燕星辰肩膀一動,紙人從他的身上滑落,蹦蹦跳跳地走回祭司殿的地下通道。
燕星辰對它說:“去停屍之地。”
他現在沒辦法去,倒是可以讓這個紙人偷偷靠近一下。紙人雖然沒辦法和人一樣尋找線索,但總能給他傳達出一些簡單的信息。
紙人點了點頭,逐漸消失在了幽深的走道之中。
石門轟然落下。
許千舟打了個哈欠。
周晚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許千舟右肩鴿子紋身所在之處,欲言又止。
梁諱仍然望著紙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齊無赦似乎還處於剛出春季畫卷的神思恍然中,難得的一路上沒有什麽話語。
燕星辰恍若未覺。
他心思向來孤僻,對人間冷暖總是後知後覺。
他進樊籠,只是為了一個補全靈魂的目的,所思所想,不過是衝榜、破局。
……
天黑前的最後一刻,燕星辰和梁諱還有周晚趕到了住所。
齊無赦帶著許千舟,去做燕星辰剛剛安排的事情了。
副本內的積分排行榜本來只有昨晚有排名積分變動,可隨著副本時間的推移,不少組織找到了白天也獵靈的方法,天黑之前積分榜已經連著動了好幾次。
黃昏結束的這一刻,更是有好幾個組織的積分瞬間變動。
黃泉在剛剛又接連加了足足十五分,再加上他們在白天得到的分數,此時已經以五十一分高居第一。
至於只有十三分的破曉,早就被擠到了十名開外。
按照青山族幾百年的謊言時間,如果惡靈都是那些死於非命的“祭品”,至多只有一千多分。
別人每多一分,自己能得到的就少一分。
如果一個組織能直接將一半的積分拿到,那麽即便別人獲得了完成主線任務的主動權,積分第一卻不會變。
這也導致了此時積分競爭的白熱化。
而明天還要死起碼十個人……
夜色傾覆而下,涼風自山間而來。
陰雲遮住了月光,整個青山都掩埋在陰深詭譎之中。
悶雷聲不斷,昭示著剛停歇沒過多久的暴雨又要來臨。
青山之下,低處的地勢已經積水,一片泥濘,被埋在泥濘中的草木散發出腐朽的氣息。
又不知是誰的慘叫聲刺破夜空。
這一次,慘叫聲甚至沒有隔絕多久,立刻又有另一處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叫聲。
像極了祭壇之上被剜眼的人會發出的叫聲。
人都說,厲鬼死去,千百年都會維持死前的樣子,並且用同樣的死法戕害生者。
那些惡靈如果還有生前的意識,會願意看著族人和自己一樣慘死嗎?
姚蘇和桑衣化作的惡靈也在其中嗎?還是說他們已經成為了積分排行榜上毫無感情的一個數字?
梁諱在屋內點起了火堆,跳動的火焰照映出了圍在一旁的三人的面容。
她沒有說話。
她在副本裡一直都沒有什麽存在感,即便是最開始找到地煞,梁諱也沒有用什麽激進的打法,發現燕星辰的聰明之後,梁諱更是和甩手掌櫃一般,明明她才是一行人當中經驗最多的前輩,她卻什麽都跟從大家的安排,副本的信息和獎勵她全然不在意。
她不知多少年都停留在少女外貌,本該是最神秘的玩家,偏生因為這個存在感,很多人都不怎麽留意她,她也不怎麽留意別人。
唯有今天,在祭司殿看到燕星辰肩上的紙人之後,她似乎對紙人的興趣都比對巫女祭神的真相的興趣來得多。
燕星辰剛才又隨手折了一個普通的小紙人,小紙人只有成人手掌大小,正在梁諱身邊蹦蹦跳跳著。
梁諱一邊添火,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著。
周晚正在翻那本燕星辰拿到的秘法書上冊。
“難怪你當時選擇拿上冊,”她說,“上冊大體都是所有秘法的介紹,下冊可能是具體怎麽實現、修習的方法。我們只需要知道盲女是如何成就現在的實力並且找到應對的方法,我們又不修習這種歪門邪道,當然不需要看具體如何修習。”
燕星辰正靠在一旁的長椅上,閉著雙眸,邊休息邊思考著。
他剛才已經看完了這上面的內容。
上面的秘法確實和枝青說的一模一樣。
其一是製作巫女燈的方法,那便是改造用活人之氣驅鬼辟邪的驅鬼燈,將盲女的氣息勾連上驅鬼燈,打上青山族人的烙印,這樣使用驅鬼燈的青山族人便會直接染上盲女的烙印,可以使用盲女的能力。
而當時製作成千上萬盞巫女燈的時候,盲女還是個正道上的天師,巫女燈便只是一個消耗她生命的驅鬼道具。
另一個重要的秘法,便是生人化鬼的方法。
這個秘法是通過和惡鬼同化,在自己活著的情況下,就把自己的靈魂變成鬼。這樣煉就的鬼,也就是自身,反而比那些死去化成的厲鬼凶上百倍,因為自己是完全保留了意識的。會這麽做的人本來也有目的,戾氣自然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