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掌溫熱的體溫通過他的皮膚傳來,近距離的接觸再度讓燕星辰一瞬間忘了自己想說的話。
【被保護值+10,請玩家再接再厲。】
“……”
許千舟靠在樹乾上,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作為在場除了齊無赦以外唯一一個見過燕星辰暴力出手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別說是他們保護燕星辰了,這小狐狸保護他們還差不多。
他真想把燕星辰這披在外頭的兔子皮扒拉開,讓這些人看看這隻小狐狸的尖牙利爪。
——如果不是他怕被燕星辰揍的話。
他剛轉過頭去想“眼不見為淨”,坐在燕星辰身旁的梁諱拿出了十幾張中級安神符:“你看上去臉色好差,是不是今天在地煞裡被嚇到了?還是太擔心明天的事情了?先把這些安神符都用了,明天祭祀開始如果真的沒辦法改變祭司的選擇,實在不行,讓許千舟拿著我們所有人的瞬移符,背著你在青山族裡到處瞬移,其他人找不到你,起碼還能拖兩天。”
許千舟:“???”
樊進:“言之有理。”
溫尋:“那就好,再不濟也可以跑。”
周晚看向他:“那是不是得提前幫你準備一點暈車暈船藥?我還沒有兌換過這種東西,也不知道信息面板能不能兌換到……”
她話音剛落,手中就出現了燕星辰的粉絲剛剛打賞的各種品種和用法的暈車藥。
周晚就要遞給許千舟,許千舟整個人順著樹乾滑了下去,像一隻考拉一樣環抱著樹枝,麻麻地說:“惡靈什麽時候來?”
“你想獵靈了?”
“不,我想讓靈把我獵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76章 巫女祭神(19)
天光只剩下最後一點掛在西邊了。
今天白日裡, 整片青山都籠罩在暴雨之下,可暴雨之後,天光乍晴, 烏雲和晴空交織在一起。
整個天際有種混亂中的寧靜的感覺。
就如同現在燕星辰他們的氣氛一般。
許千舟那話說完, 就連一直覺得破曉這群人實在是太悠閑而擔心的樊進都笑了好幾聲。
燕星辰哭笑不得:“放心, 不用。我剛才只是不太舒服,天生的毛病,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畢竟齊無赦又幫他分擔了。
他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低聲說:“謝謝。”
齊無赦聳了聳肩。
烤雞已經做好了。
阿朵拿起刀叉,正在笨拙地從上面分著肉片。燕星辰抬手便從她手中把器具拿了過來, 說:“我來吧。”
阿朵笑著退開了。
燕星辰頭一回在副本裡和一堆人一起, 仿佛都是朋友一般,悠閑而又緊張地等待著夜晚危險的降臨,頗有種新奇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快壓住了他心底那些因為擔憂副本劇情而冒出來的負面情緒, 他笑著將阿朵做的青山族特有的食物分給了在場的所有人,還特意誇了誇阿朵的手藝。
他對阿朵說:“你媽媽很想你。”
阿朵呆了呆。
燕星辰把話帶到,也不多說,拍了拍她的頭,便繼續分東西去了。
分了一圈,他最後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 將東西遞給齊無赦的時候,這人低聲對他說:“你對npc倒是一視同仁。”
玩家大多都不會對npc有什麽情感。
對於他們來說,若是成功通關副本,副本最後必然消散,眼前的這些人和事都會跟隨副本一同坍塌不見, 仿若過眼雲煙, 看見了也摸不著。
若是沒有成功通關, 這副本便是他們的墳塚,副本裡的一切都是奪走他們性命的罪魁禍首。
不論如何,副本裡的人對他們而言都沒有什麽正面意義。
誰會和一個可能拉著自己一起陪葬的過眼雲煙論感情呢?
只有燕星辰,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一點一般,真正地將阿朵當成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齊無赦這話說得很輕,阿朵聽不到,還在那開心地同梁諱聊天——在她眼裡,梁諱是和她同齡的玩伴,是一類人。
可燕星辰和其他在場的擁有感知力的玩家們都聽到了。
一時之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往他們這裡看。
燕星辰只是從容地說:“玩家覺得他們是過眼雲煙,但對於他們來說,我們何嘗不是過眼雲煙?我心思重,有的事情總是容易多想,我們新人首副本的時候我就在想,樊籠這麽多副本,這麽多貪嗔癡、意難平,難不成是憑空造出來的?”
“會不會曾經確實有一個偏僻的李家村,那裡的村長為了自己能夠長壽,殺了妻子和親生的孩子,妻子成了水鬼?會不會也曾經有一個小鎮裡專門做紙扎生意的陳宅,陳宅的主人收養了一個天生怪力的男孩,最後所有人都毀於一場大火?會不會在很久遠的時代,在我們現實世界還早之前的時代,人類還是部落的時候,也曾經有這麽一個青山族……”
有一個為了能永遠地活下去不斷奪人身體的老祭司,也有曇花一現地想過揭穿神靈謊言的幾個少年少女。
燕星辰看向另一處在火光照映下的阿朵。
——也有這麽一個年幼便看著自己母親被剜眼剖腹活活疼死的小女孩。
“樊籠……樊籠。”他說著說著,逐漸喃喃自語般道,“它用願望把我們都帶進來,這籠子裡關著的,也許並不只有玩家。它詭異地公平著,真不是個好東西。”
可他也正好不是個正常人,所以才在這種地方待得比安穩的現實世界還要適應吧。
燕星辰垂眸,低笑了一聲。
“我們和npc差的,不過一個鴿子紋身而已。”
星河徹底流入人間。
夜色完全傾覆而下,再不見任何一絲白晝光。
齊無赦坐在燕星辰的身邊,蒙眼的布條遮擋了幾分他的神情,他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燕星辰這番話像是刺入了他腦海中那些浩瀚卻又混亂的記憶,他輕輕搖了搖頭,思緒亂得一塌糊塗。
梁諱只是回過頭,無聲地看了燕星辰一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歲月痕跡的臉蛋。
樊進和溫尋動作也頓了頓,不知想到了自己的什麽過往。
一旁的樹枝上,許千舟倒是沒心沒肺的,並沒什麽感覺。
他的記憶裡,他進樊籠之前就是一個普通學音樂的,家庭美滿,還有一個從小就幹什麽都十分優秀的哥哥,突然有一天他就被信鴿拽進樊籠,然後就開始他的新人期,遇到了燕星辰這些人……
他都忘了自己最開始進來的願望是什麽了,也許不是什麽大願望,說不定只是今天睡個好覺之類的。
他抱著樹乾,隨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鴿子紋身。
——他連對這個和烙印一樣的玩意都沒什麽好奇心,看都沒看過。
他眼珠子轉了轉,余光之中,隱約看見周晚的臉色十分難看。
他一愣:“……你怎麽了?”
周晚瞥了他一眼。
“沒什麽,只是覺得……”她冷冷道,“樊籠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
一道婉轉的歌聲傳來。
不知玩家們心中所想的阿朵吃完了晚餐,哼起了青山族的歌謠。
那是專門用青山族的古老語言唱的,燕星辰聽不懂,卻聽出了這個調子。
那是桑衣告知姚蘇要成婚的那天晚上,姚蘇在桑衣家門外,用桑樹葉吹的調子。
阿朵剛哼了幾句,齊無赦便拿出那第一個副本中做的竹笛——他一直隨身帶著,拿在手中轉了幾圈,便合著調子吹了起來。
悠揚笛聲掠著火光,沁人心脾。
燕星辰跟著曲調晃了晃,抬頭看了一眼夜空。
一些地方被烏雲遮蓋,只有那麽幾塊地方隱約能夠瞧見點點星光。
他從小就喜歡夜空。
可樊籠世界的天空是假的,還不如副本中的夜空來得真實。
因為這一點,他有的時候,反而會更期待進入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