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點了點頭。
“族裡的人都說,媽媽他們是自願奉獻雙眼給巫女,這樣,巫女就能看到我們,知道我們的請求,就會去告訴神靈讓神靈庇佑我們。但是那些畢竟是他們的眼睛,萬一他們死後,屍體離得太近,眼睛回去了,那神靈會不高興。所以媽媽葬在遠離祭壇的地方,在反方向。”
燕星辰不發病的時候,氣質總是具有很強的欺騙性。
阿朵把他當作朋友一般,說著,直接拿著方才用來畫烏龜的彩筆,在燕星辰的手上畫著路線。
她似乎經常去那裡,畫的很順。但看上去不是阿朵的父親帶她去的,因為她說大約要花五個小時,但是燕星辰根據她描述出來的路程預估了一下,成年男人如果只是普通步行,應該只需要兩個小時。
他看著掌心的路線,記下之後,直接乾脆利落地抹乾淨。
外面已經傳來了動手的動靜。
齊無赦和他說:“周晚不可能真的和他們拚命。”
所以一旦厲九澤動真格的,周晚就撐不住了。
燕星辰點頭,他蹲下身子,直視著阿朵,說:“第十二個問題,阿朵,我剛才和你說的,做事要公平,你還記得嗎?”
阿朵剛剛哭過,眼眶還有點紅,一雙眼睛帶著點淚水,亮晶晶地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只要有人想像我一樣和你問問題,也要用一樣的方式來交換。但你現在已經玩過石頭剪刀布了,你可以換一個遊戲。”
燕星辰並不指望阿朵不告訴厲九澤。
首先這是一個十幾歲的普通女孩,她面對那些生死拚殺過來的黃泉玩家根本沒有什麽抵抗力。黃泉如果真的願意亮出底牌,阿朵父親都未必能活,讓阿朵閉口不談根本不現實。而他也不能帶走阿朵,不然那幾個就在外面的青山族人就是很大的問題。
所以黃泉也會知道他剛才得到的線索,這是遲早的事情。
那現在最好的方式,其實是盡可能地拖住厲九澤。
周晚拖一會,阿朵這邊還能拖。
阿朵作為副本裡面的線索npc,玩家能不得罪她得到信息的情況下,是一定不會動用暴力的。所以厲九澤他們進來,只會選擇一起玩遊戲。
“第十三個問題,阿朵,你會玩捉迷藏嗎?”
石頭剪刀布太簡單太快了,捉迷藏耗時耗力。
阿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
齊無赦幾乎同一時間打開了後方的窗戶。
他剛才就在窗戶前動作,只為了做到讓厲九澤他們察覺不到屋裡有人離開。
燕星辰最後拍了拍阿朵的頭,叮囑道:“記住,一會進來的哥哥姐姐們玩捉迷藏特別厲害,你如果藏起來讓他們找,他們馬上就能找到你,不好玩,你贏不了。你要讓他們藏起來,你去找,這樣才好玩。”
玩家感知力高,厲九澤要找藏起來的阿朵,可能都不用一秒。
可阿朵若是找玩家,為了贏阿朵,黃泉的人就必須藏好,等規定的時間過去再現身,這樣找人的阿朵才算輸。
這樣,阿朵不知不覺間,也幫他們拖了厲九澤一段時間。
他看到阿朵再度點了好幾下頭,轉身,立刻和齊無赦翻過後方的窗離開了阿朵家。
暴雨一直未停,路上不是水流就是泥濘。
兩人這一回必須搶著時間行動,沒時間慢悠悠地撐傘,只能把傘扔了趕路。
去葬地的路有一部分和他們之前走過的路重合,燕星辰為此,不惜動用了去副本前準備的為數不多的瞬移符——反正剛才他和齊無赦私下說話的時候,他們兩人就把直播視角關了,燕星辰用符也沒什麽。
就這樣半蒙半猜地根據阿朵提供的路線連著趕了好一段路,兩人已經來到了青山族人居住地的邊緣,外頭便是郊外,再走一會就是葬地。
燕星辰和齊無赦正穿過最邊緣的一個小巷,周圍已經沒有人煙。
燕星辰本來走在前頭帶路,可他突然腳步一頓,回過身來,手腕上纏繞著的金拆猛地朝齊無赦甩去!
密雨之下,惡業金拆穿過水珠,直接纏繞上了齊無赦的手腕。
瞬息,燕星辰緊緊一拉手中金拆,將男人拉到了他身旁的牆上。
齊無赦的背撞上了濕淋淋的牆壁,無奈道:“這牆也太髒了。”
燕星辰再度稍稍拉緊了金拆線頭,金線緊緊地纏繞著齊無赦的手腕,眼看就要勒破對方的皮膚,他這才松了力道。
但他沒有動,也沒有收回金拆。
齊無赦早在燕星辰出手的那一刻就有所感覺,此刻一點都不意外。
他並沒有掙開金拆,而是說:“要玩審訊,也不急在現在吧。”
“我不是玩審訊,”燕星辰認真地說,“我是有問題要問你。”
“什麽?”
“你知道我想問什麽。我上個副本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但是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追根究底,畢竟與我無關,也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合作。但這個副本你比上個副本還奇怪,並且你不對勁的地方已經開始和我有關系——剛才在阿朵家的時候,我們商量明天祭祀的死局如何破解。我說明天要讓祭司得逞,假意退一步來掌握主動權。但我明明都還沒來得及說我要怎麽讓祭司得逞,你就已經知道我的打算了。”
當時,他說,祭祀順利舉行,他們才能知道祭司為什麽一定要殺他。
齊無赦是怎麽回答的?
齊無赦和他說——“我明白你要做什麽了,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太危險了。”
從外人的角度,祭祀順利舉行,燕星辰必死無疑。
哪來的什麽“明白你要做什麽”“太危險了”?
燕星辰之所以敢說“讓祭祀得逞”這樣的方法,是因為金拆的新用法可以在明天起到大作用。
可他剛得知金拆的新用法,還沒來得及告訴齊無赦——這人是怎麽在他什麽都沒說的時候就大致猜到他明天要幹什麽的?
唯一的可能,是齊無赦早就知道金拆可以那麽用。
比他還早知道。
而金拆是他小舅舅教他的,在這個副本開始之前,他甚至從許千舟那邊剛剛得知,他會的符咒和金拆的用法是樊籠裡面才有的。
這兩件事情合起來,豈不是說齊無赦比他還早知道這個樊籠裡獨有的東西的所有用法?
“紙人獻花副本結束後……”雨水打著眼睛,燕星辰快速地眨了眨眼,接著說,“許千舟問我符咒和金拆是不是我的技能的時候,我都還沒反應過來,你就立刻替我打了圓場,一點沒有驚訝的意思。那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這一次你的反應坐實了我的懷疑。”
“齊無赦,我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我可以接受合作的夥伴有自己的秘密,大家各取所需,利益合作。但我不能接受我的合作夥伴和我談交情,卻還有可能是在隱瞞我、利用我。”
齊無赦只是說:“厲九澤還在後面,時間緊迫。”
“就是因為現在時間緊迫,所以你才有可能回答。如果平靜下來問你,你一定會和之前每一次那樣敷衍過去,我追問也沒什麽用,反正你有的是時間來拖。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我們必須跑贏黃泉,所以每浪費一分鍾,我們輸的可能性越大。”
“你早點回答我,我們早點離開。”
“對於我來說,藏著秘密的你和副本一樣危險,我必須先解決我身邊的危險。”
早在阿朵家裡,他和齊無赦在商量明天祭祀的計劃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問。
可那時候他們必須先問出信息,周晚也在旁邊,燕星辰不得不暫時壓下疑問。
直到阿朵母親的信息得到,他們離開阿朵家,燕星辰就在打算這麽幹了。
現在時間緊迫,齊無赦如果敷衍他,他們就僵持在這裡,指不定就會撞上厲九澤他們,將之前好不容易贏來的進度拱手相讓。
他其實是在豪賭。
用他們副本的成敗——包括他自己的——來逼齊無赦回答,賭對方會為了副本大局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