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何蒼冬的話,黃盼楠整個人都坐得快立起來,她反覆在手機屏幕和何蒼冬之間看來看去,張了張嘴卻先一步流下淚來。
“當然了,你也可以繼續跟著你媽相親,找個什麽好牛馬嫁了。”何蒼冬辱罵起男同胞並不嘴軟,“那這錢就當你以後的七仙女禮錢了。”
他說完就走,根本不回頭看。
一邊走一邊罵自己有病。
媽的,那可是兩千塊啊,就這麽扔水裡了,要是吃吃知道了鐵定不讓他睡床。
何蒼冬拿起手機看了看,今天的摩斯密碼還是沒到位。
“這人,到底幹嘛去了。”
一整天不吭氣,真牛呀。
冬瓜煩心。
第38章 第三十八份香香飯
38
“我相信光明,就在遠方!”
池遲唱著唱著把自己唱笑了,他明年是二十八不是十八,十幾年一個人在外頭謀生經歷的磋磨也不算少了。
他活在底層裡,很早就吃盡了苦頭。
也不能怪誰,他十四歲就跑出來,連個身份證都沒有只有一頁戶口,半大小子只能打黑工,怪不得誰。
當初那些跟下水道老鼠一樣的日子,現在細想起來竟然都記不清了。
只是他身上留下來的疤,還記錄著當初一段又一段的打工經歷。
好多好多次他以為自己就像是癱在河岸上的魚,馬上就要去見閻王爺,結果時至今日能給自給自足靠自己賣賣盒飯養活自己,他已經很感恩了。
不過再怎麽說,他這種結結巴巴的文盲,確實很難有光明就在前方,也就是自己逗趣兒哄自己開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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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遲歪著身子又躺在了床上,他今天沒活,就想耍懶。
池遲翻身摸到了自己床頭櫃的手機,點開一開,劈裡啪啦全是某個大冬瓜的消息。
【在幹嘛?】
【回家沒啊?】
【你回去坐高鐵還是啥?東西帶得多不多?】
【家那邊冷不冷?我家這邊好多年沒下過雪了。】
【我今天有約會,你冬哥帥吧。[圖片][圖片]】
【吃牛排哈哈,沒吃過吧,饞不饞?】
……
這個人真的很聒噪啊,白瞎了他那副酷哥臉了。
還約會呢,誰家小姑娘倒霉才跟他一起出門,成天二不掛五的二流子模樣,誰看到了都要退出五裡地。
何蒼冬的消息跟他的嘴一樣碎,就連他在路上瞎逛碰見流浪貓,三隻貓各有各的顏色花紋都要拍出來給吃吃炫耀一下。
這有什麽好看的?
幼稚!
罵是罵了,池遲還是捧著手機自己個兒在那兒笑了半天,然後又努力的寫了幾個字。
還是依舊的摩斯密碼。
【玍曰小夬牙.冬子】
他這個文盲好多字都沒把握,反倒是“冬子”兩個字不會錯的。
他有好好記著呢。
第39章 第三十九份香香飯
39
何蒼冬晃晃悠悠回了家。
或者並不能稱之為他家,這只是他的父母兄弟的家。
他在門外站了老半天才等到開門的人。
他弟一邊拿著鴨腿啃一邊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掃也沒掃他一眼便轉身走了,四仰八叉仰在沙發上刷他的小視頻,任由殘渣吃得到處都是。
他媽該是出門去了,留下一屋子大老爺們。
他爸依舊是默不作聲,自己一個人在餐桌坐著抽煙喝酒。
只有他大哥聽到動靜從臥室裡出來了,見他一個人回來,走過來搭話。
“怎麽樣啊二娃,那小姑娘跟你能談得來嗎?”
他哥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一個小學老師,雖然個頭不如他,人還是挺立整的,可比起他那個眼睛長到天上的蠢貨弟弟,何蒼冬尤其不喜歡他這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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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兄如父,他比他哥小六歲,小時候也不是沒有依賴崇拜過這個哥哥。
他哥聰明,成績好,是整個村子裡的高材生。他曾經覺得大哥比他這個總是沉默的爹都強,他以為即使爸媽不在乎他,大哥也是關心他的才對。
結果呢?
結果他小學畢業那年親耳聽到他哥為了自己的學費讓爸媽放棄供他念初中。
“二娃就不是學習的料,再這麽讓他念書其實也不見得就是為他好。我去外省讀了大學,回來那就是引進的人才,對我們全家都好的。可要是把錢白白的給了二娃手裡,說不定就砸手裡了。”
他確實成績不行,何蒼冬一向不怎麽在乎學習,他哥也總是告訴他好男兒志在四方,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也一直深信不疑,結果時至今日何蒼冬才覺察出哪裡不對來。
如果讀書有萬般不好,為什麽他哥非要一直念下去,哪怕只是個好幾萬一年的三本也不放棄呢。
何蒼冬較了真,死活上了個初中,又拚死拚活考了個高中。
他並不是完全沒機會念大學的,如果不是當時臨近高考被處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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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早沒用了,何蒼冬也不是那種陳芝麻爛谷子事都要翻出來說的性子,只不過對他哥的態度也再也回不去了。
“沒得談。”
他根本沒話說,乾脆應付了一句就去了廁所洗手。
他本來沒這麽講究的,都是吃吃這個小結巴帶的,話說不清還講究得很,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完手就要洗臉,洗好臉還要換衣服,真的是窮講究。
何蒼冬一邊美滋滋洗好臉,一邊埋怨,臨出廁所門,聽見了他媽怎怎乎乎的聲音。
“那個死人還沒回啊,趕緊來把這烤鴨吃了!你說他要是能跟那娘們成了,咱們那個債就不用還了對吧。”
何蒼冬走出來,站到他媽的身後,一眼就讓他弟那個慫包蛋子閉了嘴。
“真是個討命鬼,我怎麽就生了他這麽個雜種賤皮,沒本事沒文化不說,還一分錢拿不回,要是這次成不了,他還不如死在外頭算了。那算命的說得太對了,這狗東西生下來就是來防克咱們家的……”
“媽!”還是大哥從書房衝出來打斷,他臉色都急得發白,他總是喜歡粉飾太平,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好人模樣,“你胡說什麽呢!”
“我哪有胡說……”看到何蒼冬的那一刻,他媽臉就僵住了,表情又哭又笑古怪得很,“你怎麽回來了,什麽時候回的啊……哈哈。”
何蒼冬笑起來,看著邪氣得像要砍人:“算命的說我防克你們,是哪個算命的這麽會說,我也去算一卦。”
他弟弟見勢不對溜回臥室,只有他哥還在說一些惡心人的話:“二娃,媽就是隨便一說,沒有惡意的。”
何蒼冬加大音量,提聲質問:“你說這話你信嗎?”
他那一直穩坐釣魚台的親爹這是個出來擺譜,拍桌子罵道:“反了你!還敢這麽跟你媽說話!沒老沒少的東西!”
“那我就不是東西怎麽了!”
他爸已經老了,不管是體力還是身量早就不如二十二歲的次子,何蒼冬是流亡的雄獅,早已經長出了鬃毛,不再受老雄獅的控制。
他爸動不了他,甚至拳頭還沒有挨到何蒼冬身上就被壓在了餐桌上。
何蒼冬一拳打在桌面,木質的桌面就直接裂開,嚇得周圍的人一個哆嗦。
這時候何家人才發現,何蒼冬要是發瘋起來,全家一起上都壓不住這個人。
“我過去一直不明白,我跟他們兩個都是你們的親生兒子啊!為什麽你們就是不願意分一點點關心在我身上?”
他以為自己好好讀書爸媽就會對他改觀,他以為自己努力打工爸媽就會對他關心,他以為的太多了,忘了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道理。
就像恨,本就沒有道理。
“既然這麽惡心我,就當沒生過吧。”何蒼冬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突然覺得沒意思,就算是今天晚上把這屋子拆了,對他而言也沒什麽意義。“反正你們兒子也夠多,沒必要再多加一個拖油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