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可能李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雖然他不準備去,但是漂亮話倒是也說了兩句,今日散朝之後朝臣都在三三兩兩地討論,與梁平帝的猜測差不多,很多人都覺得閻雲舟這一次大辦生辰估計是為了衝喜。
如果不是衝喜實在沒辦法解釋焰王府的舉動,因為焰王府這一次真的是廣下請帖,有多廣呢?一個一品親王連末流的九品小官的帖子都發了。
寧咎中午和閻雲舟一塊兒用膳,還提到了這個事兒:
“王爺,您連九品小官都不放過啊?”
閻雲舟抬頭,瞧著寧咎的樣子就是不懂這官場上的道道:
“你以為能在這京城做個九品芝麻官的是什麽清貧人家?”
寧咎夾了一口醬牛肉,頓時明白了閻雲舟說的話:
“你是說這九品芝麻官都是官宦子弟?”
“九成吧,就說那個上不得台面的李洪,因為他爹是戶部侍郎,戶部尚書年歲大了,這個李侍郎就成了皇帝的心腹,他的兒子一無能力,二無功名卻也是個從七品。”
閻雲舟瞧了瞧一個心思吃的人忽然開口:
“你年歲也不大,就從未想過入朝為官?”
寧咎早膳沒吃多少,這會兒餓的恨不得將鍋給啃了,聞言從碗中抬起頭來:
“我?我大字不識幾個,要功名沒有功名,要爹沒有靠譜的爹,我就不做這個夢了。”
這話說的倒是實在,閻雲舟神色微頓,若是,若是他能活的長久點兒,寧咎要是想要入朝,也並非沒有辦法。
這四天,寧咎先是要來了瓊脂粉,做好了瓊脂培養基,然後從廚房要來了肉湯,靜置兩天,在這裡自然是沒有什麽革蘭氏陽性菌用作實驗,所以用肉湯來做增菌液算是比較理想的方法,這個說起來專業,其實就是將肉湯放著讓它自然生出細菌。
第三天寧咎開始正式製作大蒜素,他將剁好的大蒜泥放進了一個琉璃瓶中,然後再在一個陶土的敞口砂鍋中放入了一整鍋的鹽,蒜泥需要鹽浴水解,水解的時間最好是半小時左右,溫度最好控制在40度左右,只是這裡沒有溫度計,所以寧咎在那個陶土砂鍋的底下放上了幾塊兒碳。
然後用一個鏟子不停地炒鹽,40度其實也就是比人的體溫高一些,他用手摸在鹽上面,感受到比較溫熱的溫度之後再將琉璃罐子放進去,鹽浴加熱。
寧咎數著沙漏看著時間,半個小時之後將瓶子拿了出來,開始上溶劑,取來了之前用稱稱好的四倍質量的無水乙醇倒在了裝著蒜泥的琉璃罐子中浸泡,再後面就直接在這個類似錐形瓶一樣地琉璃罐子上面連上冷凝管,然後就是靜置,讓大蒜素充分溶解在無水乙醇中。
寧咎從頭到尾一直在守著,連閻雲舟著人過來讓他去用晚膳他都沒有過去,靜置了大約四十分鍾到一個小時之後寧咎用小漏鬥進行了過濾,然後將剩下的無水乙醇溶劑開始蒸餾。
對於蒸餾這個過程,這段時間王府的下人都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底下的人見寧咎連晚膳都沒有吃便開口:
“寧公子您去用晚膳吧,我們在這裡看著就好。”
寧咎卻搖了搖頭:
“不行,這個藥很重要我必須親自看著。”
寧咎看著那一滴一滴下來的液體面露擔心,大蒜素易分解,這個速率又暴露在空氣中,只能期待大蒜素可以少分解一些吧,他實在是餓了就隨手拿了幾個身邊的餅子吃。
但是問題還是出現了,相比於前幾日蒸餾酒,這天蒸餾的溶劑似乎更加容易沸騰,寧咎手慢了一下,那錐形瓶中的溶劑就爆沸了,驟然從冷凝管的另一端多出了一些溶劑液體,寧咎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也不指望這一次就直接給人用,先上藥敏實驗吧。
已經夜裡了,寧咎才得到了一小小瓶的自製大蒜素,他取出了放了兩天的肉湯,用自製的棉簽蘸了蘸肉湯,將肉湯中間的部分均勻地塗抹在了瓊脂上,這裡沒有濾紙用來盛放抗生素,所以他準備用宣紙代替。
他叫人取來了一片乾淨的宣紙,將宣紙剪成了一厘米寬窄的正方形,在上面滴上了大蒜素,然後將這個宣紙片放在瓊脂培養基的中間,然後蓋上了透明的琉璃蓋子。
做完之後寧咎終於是松了一口氣,抬起頭揉了揉已經僵痛的頸椎,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抱著這個裝著培養基的罐子披上了一件披風回到了閻雲舟的院子,時間已經很晚了,三更的打更聲剛剛響過,已經凌晨了。
寧咎看著已經升到中天的月亮,抱著手裡的罐子,希望這一次可以成功吧,時間有些晚了,他本想直接回到自己的那屋裡睡覺,但是人剛剛回到院子,就見閻雲舟那屋竟然還亮著燈,門口守夜的侍衛立刻幫他開了門。
寧咎抱著罐子進去,這麽晚了,閻雲舟還沒睡嗎?
他走了進去,放輕了腳步,閻雲舟的屋內總有遮掩不去的藥味兒,寧咎探頭看了看裡面,榻前的帷幔並沒有放下來,閻雲舟正半靠在床頭,閉著眼睛,不知是睡是醒,寧咎正準備湊到一邊的軟榻上躺下直接睡,床上那人就睜開了眼睛。
“忙完了?”
寧咎驟然回身,屋內隻亮了兩盞燈,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中閻雲舟那本來氣勢逼人的輪廓都仿佛柔和下來,連帶這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似乎都和軟了不少。
這句話就那樣奇異的讓寧咎感受到了一絲歸屬感,給了他一種閻雲舟在等他回來的錯覺,或許是深夜人都比較感性,至少在這一刻寧咎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有了一種有人等的感覺。
他也不自覺地言語放緩:
“啊,藥做出來了,現在只差一個實驗,驗證一下藥物的作用到底怎麽樣,如果效果不錯,我就準備為那個傷兵做治療了。”
或許是大蒜素終於做了出來,雖然最終的結果尚未揭曉,但是他知道,只是時間問題。
閻雲舟靠在床上靜靜地望著那個有些不修邊幅的人:
“你很希望我活下去嗎?即便我死了,你也並不用死?”
這麽些日子閻雲舟也不得不承認,在他所有見過的人中寧咎是十分特殊的一個,有的時候惜命膽子小的像個小老鼠,有的時候還會大著膽子和他嗆聲,半點兒虧也不肯吃,卻又有著一個很軟的心腸,種種矛盾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卻並不覺得違和,或許少了一樣,那就不是寧咎了。
寧咎不知道閻雲舟怎麽忽然問了這樣一句話,他認識閻雲舟也算是有一段時間了,其實他知道,閻雲舟既然已經答應了他哪怕他死也會給他安排好退路,那麽他多半就是真的會做到。
“當然,我和你無冤無仇,再說,憑心而論,你活著才能讓更多的人好好的活著,除了那些站在你對面的人,誰會希望你死啊?”
雖然他們曾經算是有些過節,但是寧咎也不得不承認,閻雲舟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若是他死了,北境軍落在如今的皇上手裡,那麽無論是兵將還是百姓恐怕都未必有什麽好結果,守邊衛疆,無論在什麽時候都值得人尊敬。
閻雲舟短促地笑了一下,似乎心情比較輕松,他撐著身子躺下:
“時間晚了,讓人伺候你梳洗,睡吧。”
寧咎本來怕打擾他休息都沒有準備讓人進來伺候,不過既然他沒睡,那肯定還是洗洗睡舒服。
梳洗過後,寧咎躺下,忽然又聽到了榻上人的聲音:
“寧公子是不是忘了後日是什麽日子了?”
寧咎勉強將快要進入夢鄉的自己拉出來:
“後日,後日是王爺生辰。”
他這幾天都已經忙乎的昏了頭,這才想起來,閻雲舟的生辰就在後天,王府後天就會大擺宴席。
“嗯,寧公子可給本王準備生辰禮了?”
閻雲舟側躺在床上,吸了吸那鹿皮袋子裡的氧氣,胸口憋悶的情況緩解了不少,寧咎一下睜開了眼睛,困意都沒了:
“王爺,我可是無官無職,還要靠王府養活的人,您不是連我的銀子都要剝削吧?”
不知為何,聽到要靠王府養活這句話,閻雲舟心底一個地方覺得很是滿意,繼續開口:
“銀子可以不要,不過明日你要和管家學一學待客的學問,這一次過來的朝臣,名曰為本王祝壽,不過大半的人都是存了打探的心思,以為這一次王府大辦生辰宴是因為本王快死了,想要衝一衝,來看看本王什麽時候死,大嫂雖然負責準備宴席,但是畢竟是女眷,本王若是不露面,你就要負責招待賓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