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閻雲舟準備問什麽的時候,裡邊的林福忽然出聲:
“王爺,寧公子,張明醒了。”
兩碗鹽水灌下去之後,榻上的人終於是醒了。
這簡直算是解救寧咎於危難啊,他立刻衝了進去:
“張明?能聽到我說話嗎?”
張明剛剛醒過來,身上大多數的地方還是有些木木的,感知很差,但是他能聽清楚寧咎的話:
“寧公子…”
寧咎松下了一口氣,認人,聽力和語言都沒有什麽問題:
“這是幾?”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
“三加三等於幾?”
“六。”
“很好,這裡有感覺嗎?”
寧咎握住了他張明的手臂:
“能感覺到,但是很輕。”
寧咎又測試了幾次,總算是放了大半的心,麻藥的作用確實是在消退了,目前看來沒有太嚴重的問題。
他讓人去將剛剛做出來的大蒜素,這裡沒有針頭,不能注射,就只能口服了。
閻雲舟剛剛要問問寧咎,張明的結果,就聽海棠苑的一個小廝匆匆來報:
“王爺,王爺,小小姐的情況不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麻藥的藥方出自《種福堂方》卷四,麻藥篇
大家可以背誦哈,萬一能用上呢
原諒作者才疏學淺,實在是在古代搞不出來碘伏,所以只能用中草藥替代皮膚消毒了
因為這是第一次手術,時間匆忙,所以沒有做外科手套,條件也有些簡陋,後面會逐漸完善的
第33章 救命就要搭上自己?
閻雲舟抬步就出了院子,寧咎也顧不上別的,立刻也跟了上去,就連抬轎子的腳夫的腳步都快了起來,寧咎和閻雲舟一同坐在轎子裡,閻雲舟半靠著向他看了過來:
“寧公子,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有幾分把握嗎?”
寧咎現在的心也不比閻雲舟平靜到哪去,他不知道下人來報閻月杳的狀況不好,是不好到了什麽程度,急性闌尾炎的病情進展一貫很快,但也不是說只要不做手術情況就會急轉直下,楊生至少應該會穩住情況爭取到一些時間,所以他才會有時間插著這個空隙去為張明手術。
但是現在時間太緊迫了,張明才剛剛醒來,這麻藥有沒有什麽別的副作用還說不準,再者孩子的麻藥用量和大人的本就不同。
就是現代也要經過麻醉師的評估和計算的,如果過多那麽可能對孩子的身體負擔太大,如果過少那麽很容易發生術中知曉,它可能會給孩子帶來嚴重的心理和精神障礙。
即便是過了麻醉這一關,開腹腔手術和腿部清創手術在這個時代的難度也是不一樣的。
如果閻月杳的情況惡化的很快,已經發生了闌尾穿孔,那麽闌尾腔內的大量細菌和毒素就會進入到腹腔內,這種情況極其容易引起腹膜炎,而大蒜素到底能不能對抗的了這種情況的感染也很難說。
寧咎捏緊了拳頭,遲疑了一下開口:
“大概有六成吧。”
如果單說手術,寧咎不說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保證術中他的操作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麻醉,術後抗感染都算上的話,成功率也就只有六成,六成,剛剛及格的一個概率,寧咎實在想不到有一天一個闌尾炎的手術他竟然能給出如此低的成功率。
閻雲舟沒有說什麽,這個概率已經有賭的成分在裡面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用這個辦法。
還沒有到海棠院,兩個人尚且有說話的時間,寧咎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王爺,如果,如果最後免不得我來給杳兒治療的話,如果失敗了,你會如何對我?”
這個時代階級是他沒有辦法忽視的,閻雲舟一句話就能定了他的生死,他不會傻到覺得自己一個被賜婚到府裡的人可以和閻月杳比分量,如果真的失敗了,閻雲舟會如何?
車廂裡寂靜了片刻,閻雲舟看著對面緊緊盯著自己的人:
“寧公子,你的方法很冒險,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本王是不會選擇你這種治療方式的,如果選了,那麽自然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了,所以,如果失敗,本王不會怪你。”
無論剛才看見寧咎為張明清創的過程多麽順利嫻熟,閻雲舟也明白,重新處理腿上的傷口和將人的肚子劃開將裡面的腸子切出一段出來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但凡杳兒還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用到這個方式。
寧咎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閻雲舟的話是將他的方式當成了人道主義豁免手術了,在最後沒有辦法的時候死馬當活馬醫,會讓自己試一下。
站在閻雲舟的角度上來說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站在一個外科醫生的角度,這就不算是什麽好消息了,都拖到了最後一步那必然情況已經十分危機,或許已經闌尾穿孔,已經腹腔感染,甚至更嚴重。
轎子被停在了海棠苑的門口,院子裡都是大夫,從門口都還沒進去就能聞到這滿屋子的藥香,閻雲舟腳步急促,甚至看的出明顯的跛態,寧咎也跟了進去,楊生此刻正在床前為閻月杳施針,但是床上的孩子現在疼的捂緊了肚子在床上翻滾折騰,楊生也只能趕緊拿下她身上的針。
程清淺一直守在榻前,此刻眼睛紅腫一片,閻雲舟看向楊生:
“杳兒的情況怎麽樣?”
楊生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不是太好,這會兒燒起來了,一直都退不下去,中午壓下去的疼痛此刻再次複發,腸癰之症就是這樣,反反覆複的折騰,有些人熬不住,最後…”
他沒有說下去,腸癰雖然不是必死無疑的絕症,但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有些發作的輕的會有好轉,最棘手的就是這種發病很突然,但是十分劇烈的,慢慢的人就熬完了。
閻雲舟坐到了榻邊,看著被折騰的小臉兒煞白的侄女,也是心痛萬分:
“就沒有別的法子嗎?”
楊生拱手開口:
“王爺,大承氣湯的效果不明顯,現在只能換方子,小小姐可能有些內裡出血的跡象,可以用石榴皮煎煮,有止血的功效,再取金銀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白花蛇舌草,大黃等熬煮,一起給小小姐灌下去,加大劑量,有些人靠著這個方子可以挺過來。”
閻雲舟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擺了擺手就示意楊生下去準備,但是卻被寧咎驟然打斷:
“等等,王爺,現在是杳兒發作的急性期,不能再吃東西喝藥了,要盡量減輕腸胃的負擔。”
閻雲舟還不等說話一邊的楊生便急切開口:
“這不喝藥怎麽治病?”
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不喝藥怎麽治病?這簡直堪比中醫西醫的世紀對白,就連程清淺都看了過來,寧咎顧不上別的,先蹲在了榻前查看閻月杳的情況。
榻上的小姑娘已經被一天的疼痛折磨的半昏了過去,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疼,寧咎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明顯的高燒,他試圖叫醒小姑娘:
“杳兒,杳兒?現在還是右下腹疼嗎?”
閻雲舟也低頭,握住了小丫頭的手晃了晃:
“杳兒?和二叔說,現在是哪裡疼?”
熟悉的聲音喚起了小姑娘一點兒神志:
“二叔,好疼,肚子都疼。”
寧咎聽了這話心中一沉,也顧不上許多了,當下就要解開閻月杳的衣服,卻被程清淺攔住,急聲開口似有不滿:
“寧公子。”
閻月杳今年也七歲了,雖然還是個小孩子,但是也到了知禮數的時候,就是楊生方才下針也多是在手臂的穴位上。
寧咎醫生當久了,別說是這屁大點兒的孩子,就是再長上十歲在他眼裡也是不分男女的,程清淺的聲音這才讓他想起來,時代不同,這個時代男女大防十分嚴重,哪怕對方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
“我隔著衣服探一探她的腹部。”
時間不等人他也顧不上程清淺是不是會怪罪了,便抬手隔著衣料輕觸閻月杳的腹部,疼痛的刺激會導致腹壁肌肉的緊縮,尤其是急性闌尾炎進一步惡化,整個腹部都會發硬,觸手之下果然,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