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伍哈斥才會相信他們死守隨州,無數的箭簇衝著城樓而放,城樓內已經布置好了機關,閻雲舟拉了啟動機關。
冷眼看著伍哈斥,城樓上方的投石機啟動,大塊兒大塊兒的石頭落下,他在給城中的將士爭取離開的時間。
閻雲舟和伍哈斥的目光隔著無數火光對視,閻雲舟神色冰冷,卻不見慌亂,他這樣的神情更加讓伍哈斥想起了從前無數次的對戰。
這個人總是這樣,不緊不迫,他就想看到城破後閻雲舟會是什麽樣的神情,他想要在這張臉上看見慌亂,恐懼的神色。
李寒帶兵撤進了城內,隨州城門艱難地被關閉了,而此刻羯族和北牧的重甲車也已經推了上來,粗壯的圓木一下一下撞擊著已經松動的城門,整個城外的鮮血已經染紅了雪地,血腥味濃重的衝天而起。
除了奉命引誘羯族和北牧的將士,整個隨州城中所有的兵將都在迅速衝另一邊的城門而去,這原本熙熙攘攘的城中,頃刻間就這樣靜了下來,城樓上只剩下了閻雲舟的站在鼓前的身影。
而城外布滿了以為能夠活捉閻雲舟,全殲隨州守將的北牧和羯族的士兵,隨著原木的撞擊,底下的城門已經傳來了吱吱呀呀松動的聲音,所有城外的將士都牟足了勁頭。
而閻雲舟也在那城門越發搖搖欲墜的時候退下了城樓,翻身上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馬直奔都護府。
時間已經非常緊了,這個時候出城也已經來不及了,城門馬上就會破,他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密道還可以用。
另一邊,寧咎和暗玄騎了一匹馬逆著人流往都護府的方向趕,他們看著大批撤退的兵將就知道,這最後的一擊要開始了,寧咎說不緊張是假的,如果真的沒有什麽密道,他們這麽回去恐怕也來不及撤出隨州了。
他的手指都冰涼一片,但是現在對於閻雲舟的擔憂壓倒了那心底的害怕,隻一門心思趕緊找到那人,暗玄一勒馬兩人已經到了都護府,他急聲道:
“我看見那密道就在從前老王爺的那個房間,現在城門將破,王爺應該也已經到了。”
寧咎心中什麽念頭都有,甚至在心裡安慰自己,既然暗玄都能看到所謂的密道圖,那至少說明閻雲舟應該沒有騙他們,這府中是真的有一個通往外面的密道的。
他攥緊了手,此刻也已經顧不上再問什麽別的了,一門心思和暗玄往老王爺從前的房間走。
閻雲舟已經推開了房門,這是他父親和母親從前鎮守北境的時候住的屋子,這麽多年一直都空著。
此刻他掃視了一遍屋子便按了一下床頭的位置,那原本的雕花木床升上來了一截,隨即出現了一聲彈簧抬起的聲音,他抬起了床上的木板,裡面赫然露出了一個密道口。
他帶著足夠的燭火和火折子這才下去,密道中陰暗潮濕,他一級一級沿著台階向下走,腿上太痛便停下來。
寧咎兩人剛剛踏進王府,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整個大地都像是在劇烈地顫抖,寧咎一驚,兩人同時看向城門的方向:
“城門破了。”
喊殺聲幾乎立刻傳來,暗玄臉色也是一變:
“快走。”
按著閻雲舟的計劃他們要盡可能多的將人留在隨州城中,所以在城中的反擊幾乎很微弱,北牧的兵或許很快就會找到軍護府。
寧咎也明白這個道理,兩個快步走著,好在暗玄的路熟,他們推門入了房間,寧咎一眼便看出了床榻上的被褥不對:
“是床,快,找機關。”
這裡是老王爺的居所,縱使沒有人居住,那床榻也應該是整潔的,但是此刻被褥有些凌亂,兩個人迅速在房間中翻找,外面的兵亂越來越近,寧咎有些著急地開口:
“那個圖上沒有寫機關在哪嗎?”
“沒有,那就是一個大致的地圖。”
忽然寧咎在床頭的邊上按到了一塊兒軟皮,顏色和床一樣,但是能按下去:
“這裡。”
他一用力,果然,聽到了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開啟的聲音,暗玄立刻去檢查床沿,終於面色一喜:
“這裡,是這裡。”
兩個人的神色均是有一瞬間的放松,不管怎麽說,真的有密道,這至少說明閻雲舟沒有騙他們,暗玄掀開床鋪,寧咎眼疾手快將床上的被褥一並拖了下去:
“帶著,誰知道裡面用不用的上。”
暗玄接過被褥,兩個人立刻鑽進了密道,然後將床板漸漸關閉。
寧咎和暗玄一個人抱著一個被子,裡面烏漆嘛黑的,寧咎從背篼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火折子,還有一個剛才從桌子上順的蠟燭:
“床被開啟過,閻雲舟一定就在前面。”
這密道中的溫度反而沒有多冷,但是卻很潮濕,閻雲舟的腳步不快,這密道十分濕滑,他幾乎是扶著岩壁在走,但是忽然他聽到了身後似乎有聲音,他立刻頓住了腳步:
“王爺。”
“閻雲舟。”
這密道像是一個挖空的山洞,聲音的回聲能傳出很遠,閻雲舟立刻頓住了步子,他認出了身後人的聲音,面上瞬間一驚。
他的腳步慢,但是身後追趕的兩人腳步卻極快:
“前面有火光。”
寧咎和暗玄快步過去,果然看到了前面的人,而閻雲舟卻在看見身後兩人的時候臉色都變了,聲色冷厲又著急:
“誰讓你們過來的。”
他的聲音讓寧咎都是一愣,暗玄在到了閻雲舟跟前的時候單膝跪下:
“王爺,是我要回來的,您要打要罰暗玄都受著。”
閻雲舟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急的眼前都有些發黑:
“暗玄,你把我的話…咳咳…”
閻雲舟手撐在一側的岩石上,洶湧的咳意湧了上來,一時之間咳的話都說不出來,寧咎看了他一眼上前了一步,手扶了一把他的手肘:
“說這些都晚了,你還準備在這裡發落他嗎?”
閻雲舟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看著寧咎的神色有緊張有害怕更有責備:
“寧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聽話出城,回來做什麽?”
寧咎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心中也一股火竄了上來,他這冒著出不去和北牧那群人一塊兒沉入城底的危險回來救他,難不成還成了他的錯?這一路上他提心吊膽,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回來做什麽?難不成他要當著他的面吼出來他是為了救他而回來的?寧咎簡直覺得他此刻出現在這裡就是一個笑話:
“好,是我擔心的多余,王爺好好的在密道裡,是我回來的多此一舉。”
寧咎心中積攢的怒火一下全吼了出來,暗玄低著腦袋一句話不敢出,閻雲舟也冷靜了下來,主動低頭,抬手去拉寧咎:
“煜安,對不起。”
這一次換寧咎甩開了他的手,這樣的局面沒來由地讓他覺得難堪,腦子裡一瞬間都是剛才閻雲舟的叱責,以至於一上頭都沒有想閻雲舟為什麽說這話,他抬步就往前走。
閻雲舟下意識轉身追他,反倒是跪在地上的暗玄逃過一劫,他也趕緊站起身跟上。
寧咎走了幾步才冷靜下來,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閻雲舟應該不至於因為他們違背了命令這樣生氣。
雖然這裡的確是有密道的,但是密道是不是真的保險他也不清楚,難道是這密道有什麽問題?
閻雲舟走的不快,卻急著去追寧咎,險些滑倒,寧咎想通之後便止住了步子轉頭,看見閻雲舟的步子凌亂,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既然我們來都已經來了,王爺是不是說說您這又留書信又是要了加倍的藥量,是不是這密道有什麽蹊蹺?”
事已至此,閻雲舟再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身子依靠在一邊濕冷的牆壁上,暗玄也看了過來,閻雲舟歎了口氣開口:
“這密道從修建到現在都從未有人走過,畢竟已經快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我也不確定這後面的機關能不能真的啟動,留下的信是有備無患,你們兩個啊…”
閻雲舟知道暗玄可能衝動,所以他特意將信件交給了他,又將寧咎托付給他,所以,就算是暗玄再想留下,為了他最後的意願也會護送寧咎出城,但他是如何都沒有想到寧咎竟然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