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知此乃不孝之舉,兒臣願為大梁江山傾盡心力,惟願母后成全兒臣的一點私心。”
話音落下了手,李彥閉上了眼睛,像是等待最終的審判一樣,屋內寂靜一片,蘇卿煙半晌之後才起身,面上不見太過震驚的神色,像是早有所預料了一樣,她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人:
“起來說吧。”
李彥抬頭便對上了蘇卿煙有些無奈卻無震驚的目光:
“母后您…?”
蘇卿煙坐下,一雙含煙一般的柳葉眉微微挑起:
“我什麽?我怎麽沒被你嚇死?”
李彥立在當場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蘇卿煙端起了一旁的茶盞,抬眼看了看這已經日益有君王之威的年輕帝王:
“你剛登基那一年便用了各種的方式推了立後和選秀的折子,你外放的這麽多年來,但凡寫信都會提到洛月離,人的眼睛騙不了人,從你登基之後的幾次宮宴上,我便猜到你或許有此意,只是我確實沒有想到,你會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口,還永不立後。”
自古以來,帝王和朝臣有些超越實質關系的也有,不然那內寵之臣的名頭是如何來的?蘇卿煙確實是猜到了李彥的心思,這等事兒李彥不提她自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出大事兒來,她也不想管,但是她沒想到李彥會空置后宮。
“母后,我想過了,今年年節我會命宗室都到京城,三皇兄的孩子也是父皇的親孫兒,我選一個資質好的,過繼宮中,親自教養,日後也會有所作為。”
他登基的時候便將原來為郡王的皇兄封為了順親王,先帝子息單薄,現在也就只剩下他和這個皇兄了,況且皇兄腿上有疾,於大位無緣,這樣也免了些旁的心思。
蘇卿煙看著他就知道他這是什麽都想好了:
“你這是都打算好了,只等我點頭了吧?罷了,因緣之事強求不來,你父皇那裡待百年之後你再請罪吧,至於你和洛月離最後能得一個什麽樣的結果都看你們自己,不過既然你選了這條路,就當清楚這於你們二人的聲名無所益處,來日史書也必會記下這一筆,若是你都想清楚了,母后自不會多言。”
當天晚上蘇卿煙換了一身衣服,擺了香案,遣退宮人一個人去了內室,內室之中的牆上掛著的都是先帝的畫像,她點燃了香,一個人靜靜坐在畫前,凝望著那個熟悉的容顏:
“你兒子方才在外面的話你聽到了吧?”
“彥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行事作風卻像極了你當年,朝堂之上絲毫不軟弱,三年的時間,大梁比之從前強盛了不少,彥兒不用通過后宮來鞏固朝堂,一生能得一個無論如何也要留在身邊的人不容易,我沒有反對他,你若是不同意就等你兒子日後親自和你賠罪吧。”
說完蘇卿煙笑了: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會不同意,洛月離雖然是個男子,才華相貌倒是一等一的,我已經替你看過了,想來今日彥兒只是和我過明路了,來日如何還要看他自己,希望他最後能抱得美人歸吧。”
寧咎和閻雲舟看完了信件之後再次對視了一眼,寧咎咽了一口口水:
“他還真的去和太后攤牌了?太后還同意了?”
說起來他竟然一直都沒有見過這位頗為傳奇的蘇太后,說好的古人封建呢?這事兒這麽順利?這合理嗎?
閻雲舟看著他有些好笑,這餿主意不還是他出的嗎:
“你給陛下出主意的時候怎麽沒想著太后會不會同意?”
寧咎摸了摸鼻子:
“我那不是喝多了嗎?”
要是平時他肯定不會去多嘴出這個主意的,閻雲舟開口:
“蘇太后可不是尋常的女子,再說她和先帝感情甚篤,想來若是看出陛下真心,倒是也未必會真的反對,看看陛下後面怎麽說?”
這信件的後面便沒有前面進行的那麽順利了,李彥倒是常去洛月離那報到,本來還是好好的,反倒是李彥直言他已經和太后說了之後,洛府的大門便緊閉了起來,這信的最後都是請閻雲舟和寧咎給他支招的。
寧咎放下了這信有些無語:
“這是把咱倆給當成顧問了?陛下也是夠勇猛的,洛月離的心思都沒摸清楚,他就告訴人家他已經秉明家長了。”
閻雲舟邊咳邊笑: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洛月離心思重,陛下以後的路還長呢。”
寧咎晃了晃這封信:
“那這回信是你寫還是我寫?”
閻雲舟有些揶揄地笑了:
“我來吧。”
寧咎看著他這笑就知道他是嫌棄他的字,想他寒窗苦讀十幾年,到這裡比不過一個落第秀才:
“你行嗎?這會兒身子不難受?”
“不影響寫字,勞煩侯爺伺候紙筆了。”
寧咎無語,不過還是搬過小桌幾,拿了紙筆過來,洋洋灑灑的字落在了紙上,寧咎看著那人落筆,這陣子的折騰讓閻雲舟瘦了不少,雖然難掩病態,卻添了兩分的清俊,若是閻雲舟沒有生在王府,只是生在了一般的官宦世家,也能做一個濁世佳公子吧?
閻雲舟的落了筆看見寧咎還在那看著他出神地研磨,他忍不住晃了晃手:
“我知曉自己好看,不過侯爺倒也不必這樣一直看吧?”
寧咎回事兒,當下撂下磨錠:
“你可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
他拿過了閻雲舟寫好的信件,上面寫了寫他們的近況,也出了些辦法:
“你讓陛下軟磨硬泡?”
這是什麽好辦法嗎?閻雲舟向後靠在了迎枕上,微微攤手:
“不然呢?洛月離那個性子其實心中什麽都清楚,一顆七竅玲瓏心,他又疼陛下,他們若是在一起了,朝野上下,甚至史書工筆,對陛下會如何看如何寫?也只有讓他意識到,陛下不會改變主意,事已至此,他才會真的正式這段感情。
陛下信中提及今年年末會召所有宗室入京,想來,是有意過繼宗室子了,那個時候洛月離恐怕才會真的信陛下是沒有給自己留回頭路的。”
寧咎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泡蘑菇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陛下若是過繼應該也是過繼順親王的孩子吧?”
寧咎聽說這位身有殘疾的郡王,被陛下升為親王了,現在先皇的子嗣只剩下了他和順親王,總不可能過繼個旁的宗親。
閻雲舟點了點頭:
“大概率吧,過繼宗室子不是小事兒,對本家的要求必須要安分守己,順親王性子軟,而且身有殘疾,這麽多年都遠離權利中心,他的兒子過繼宮中才不會生出太多的事端來,陛下還年紀輕,這個時候便過繼子嗣,便是打定主意不要后宮了,這個年節怕是要熱鬧了。”
寧咎都能想象到到時候朝堂上那個激烈的場面:
“那個時候我們應該也回京了,所以你要爭點兒氣,好好養身體。”
還有三天這一療程的治療便結束了,閻雲舟咳嗽還是沒有好太多,倒是周身的酸痛感有了些緩解,下午難得睡了一個多時辰的整覺,覺得精神好了些:
“煜安,我想去院子坐坐,屋裡覺得悶。”
寧咎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讓人在院子裡布置了軟塌,然後附身將人抱了起來,傍晚的院子微微起了些風,微風拂過閻雲舟的發絲,一縷頭髮飄在了寧咎的臉上,他有些癢,閻雲舟好笑地撥開了頭髮。
閻雲舟靠在了躺椅裡,寬大的天青色袍袖搭在身上,腰間束著錦帶,神色舒展,姿態閑適,這麽多天總算是能透透氣了,他抬眼邊看到了院子裡的爐子上架著一個砂鍋:
“這裡面煮的什麽啊?這麽香?”
放在在屋裡的時候還不明顯,此刻出來便聞到了這逸散出來的香氣了,寧咎過去先了一下蓋子,那香氣更甚:
“是花膠魚肚雞,溫補最好,再小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喝了。”
閻雲舟看了看他:
“你做的?”
“是啊,一會兒嘗嘗我的手藝。”
閻雲舟撐起些身子往那掀開了蓋子的鍋裡看,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