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公子,這辦法說白了就是個遭罪的法子,用的藥也並非尋常的方子,能用到這法子的人都是身體極度耗損,寒氣侵入骨的人,想拔除哪裡會容易呢?老朽倒是也醫過不少的人,也有中途堅持不下去的,若是王爺放棄了,老朽立刻停藥。”
得,聽了這話,寧咎閉嘴了,這老頭倒是有幾分行醫之人的倔脾氣,這話就是明明白白告訴自己,想治病,要吃苦,吃不了苦,治不了病。
門口的人來報:
“寧公子,王爺醒了,在找您。”
寧咎立馬起身回去,還沒有進屋,便聽到了裡面一聲沉似一聲的咳嗽,他快步進屋,房間中一身白色裡衣人垂著眼睫靠在床頭,剛坐起來,他眼前的黑霧都還沒有散去,周身酸疼,關節處就像是被拆開重新裝上一樣。
身上難受很難不影響一個人的情緒,他醒來的時候手下意識摸向邊上,但是摸到的卻是已經涼了的被窩,手心探到空寂的那一瞬間心像是空了一下,不安就像是跗骨之蟲一樣爬到了心頭。
他一隻手虛攏著被子,一隻手扣著心口,眼前看不清耳朵便更好使了些,他聽到門口急匆匆的腳步聲之後周身的緊張感才褪去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病人的心思你別猜
第132章 王爺也怕離婚
施針的反應來勢洶洶,頻繁的咳嗽讓閻雲舟這一晚上也沒有睡上兩個時辰的整覺,躺下咳嗽壓不住,胸口歐發悶,撐著坐起來又渾身酸疼,比去年冬天那場風寒更難熬。
只是去年冬天他的身邊沒有旁人,再難熬他也只會一個人撐著,連一句訴苦的人都沒有,他也習慣了,但是現在寧咎回來了,似乎就不一樣了,他想寧咎時時刻刻陪著在他身邊,但是理智又覺得,他不該這樣靠上去。
寧咎快步到了榻前坐下,這人天將亮的時候才睡下,怎麽這一會兒就醒了?閻雲舟抬起眉眼看著眼前的人,聲音沙啞低沉:
“沒睡好吧?”
寧咎給他端了溫水,白了他一眼開口:
“少想有的沒的,我是去找了一下黃老,想看看有沒有溫和一些的辦法,不過可惜沒有,這個法子就是太遭罪了。”
說道這裡的時候寧咎的心也沉著,這罪不知道要遭到什麽時候,這寒氣除了,閻雲舟恐怕也要去了半條命。
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因為從第二日開始閻雲舟幾乎就沒有好過過,排寒氣讓他骨頭縫中都覺得在冒風,周身酸軟無力,躺著不舒坦,坐著更不舒坦,還有惱人的咳嗽,就沒有間斷過。
沒人在這樣熬著的時候會有好心情,閻雲舟越發話少,寧咎看在眼裡卻也沒有什麽辦法,他只能重新讓人將氧氣製出來,總算是幫他緩解了些胸悶的感覺,這幾日閻雲舟還是晚上咳嗽的比較厲害。
他整晚睡不著,白天的時候人也是昏昏沉沉,他肺部的本就是經年累月的傷症,最是難熬,黃秋生教了寧咎幾個穴位,在胸前,緩緩按揉,倒是能緩解幾分咳喘。
午膳後,越是氣血差的人便越是會覺得疲乏,這個時候也是閻雲舟精神最差的時候,屋內點了助眠的熏香,香爐中嫋嫋青煙升騰而起,給這午後平添了兩分靜謐,寧咎就坐在閻雲舟的身後,將人摟在懷裡。
手按在黃老教他的那幾個穴位上,按著黃秋生說的輕輕按揉,不知道是不是熏香起了作用,還是他的按揉有了效果,閻雲舟的呼吸穩了不少,咳嗽見少,寧咎輕輕低頭湊在那人耳邊低聲耳語:
“好些沒有?要是困了就眯一會兒,養養精神。”
頻繁的咳喘極其耗精神,這會兒好一些閻雲舟便頂不住困意,他抬手抓住了寧咎的手腕,低沉著聲音:
“沒事兒了,歇會吧。”
寧咎笑了:
“我又不累,睡一會兒吧,我抱著你睡。”
他知道閻雲舟這兩天只要是躺下便氣悶,靠在他懷裡總還能好過兩分,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閻雲舟想讓寧咎去休息,但是連日整晚的咳讓他這會兒抵不過困倦之意,終究還是靠在寧咎的懷裡睡了過去。
寧咎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他輕輕幫他按摩穴位,垂眸盯著那人的臉,就算是他們日日見面,他都看出來閻雲舟瘦了,烏黑濃密的睫毛下都是青影,他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卻還是怕擾了他難得的好眠。
感受他呼吸平順了一下,他才輕輕理了一下那人鬢邊的碎發,這些日子閻雲舟是真的被這針灸和重藥折騰的不輕,平素從來姿容得體的人,此刻也發髻散亂了下來。
寧咎本身就是大夫,早就已經練就了一顆冷靜理智的心,這世上人的命運本就多有不公,有人是個禍害卻能活到老,有人卻是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
那些事兒放在了患者的身上,他會感慨,會慨歎,卻也不會過度共情,但是此刻他的身份變成了家屬,所有的理智和冷靜都化作了飛灰,他靜靜低頭凝望著那人的容顏,回首去想閻雲舟這三十年過的。
也唯有父兄還在的時候是個少年郎,此後,那個少年郎成為了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他活生生活成了所有人的依仗,便是連死的自由都沒有,撐著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撐不下去的身體,還要為身後之人謀劃出一條活路。
此刻天日已換,北境已安,他想要守護的那些人總算可以有一個安穩的余生了,但是自己卻落了這麽一個破布袋子一樣的身體,縫縫補補還四處透風,他想著便低頭親了一下懷裡的人,就算是一個破布袋子他也要縫補好,讓他一直陪他終老。
卻不想就是這一下便親醒了那人,閻雲舟睜開了眼睛,額前的感覺像是被一片羽毛拂過一樣,熟悉的氣息讓他心下安穩,唇邊似有笑意,聲音低弱卻帶了兩分揶揄:
“侯爺何時成了孟浪之人,趁人睡著便要佔點兒便宜?”
隨著醒來一並蘇醒的還有咳意,碎發隨著咳嗽震動,卻比睡前那撕心裂肺的樣子好了一些,寧咎的手撫在他的心口緩緩揉著,見他睜眼便笑他也不客氣:
“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睡就等我去親你呢?”
閻雲舟哼笑一聲:
“你可真會給自己貼金。”
寧咎抱著人晃了晃,好似哄著生病了的小孩子一樣:
“好些了嗎?”
“好點兒了,你也累了吧,不用一直陪著我。”
這些天他難受折騰,寧咎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他白天精神不濟還有睡著的時候,寧咎卻是一整日陪在他身邊,寧咎挑眉出聲:
“不陪著你我陪著誰去?陪鄒小虎騎馬去?”
閻雲舟立時就黑了臉:
“你是陪我養病還是給我添堵?”
寧咎笑了:
“好,不說了,不說了,陪你養病,要快快好起來。”
不過話是這麽說,隨著下針的次數越來越多,閻雲舟的反應也越來越強,前幾日骨頭縫還只是冒風,這幾天便是疼了,他素來隱忍,偶爾逗弄寧咎還能示個弱喊聲疼,等到真的難受的狠了,看著寧咎那明明擔心,還要在他身邊故作輕巧的時候,他反而是一聲也不吭了。
寧咎這幾天心就揪著,黃秋生在日常的藥裡下了大量安眠的成分,閻雲舟這幾天晚上咳整夜,白日裡卻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他睡的時候寧咎便用黃秋生調的加了藥的薑汁給他按摩關節處。
閻雲舟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尾垂著頭的人,他這才發現寧咎的胡子都好似沒有打理,下巴處泛著青色的胡茬,連日沒睡好眼底還有明顯的黑眼圈,就這一眼讓他心中不是滋味兒,說好了是帶他出來看草原風光的。
明明外面就是遼闊的草原,可以跑馬,可以賞落日看星河,但寧咎卻被困在了他床前這方寸之地,一股濃鬱的自厭從心底升騰而起,他重新閉上了眼睛。
沒一會兒寧咎便輕輕起身去了廚房,閻雲舟這個時候需要補充蛋白,正好得了兩條石斑魚,用來清蒸最好,黃老還吩咐了可以喝些甲魚湯,溫和滋補。
他前腳剛出去,閻雲舟便睜開了眼睛,撐著身子起來些:
“暗玄。”
門口的人立刻進來:
“王爺,寧公子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