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別起來了,這個時候還有些冷,接著睡吧。”
沒一會兒的時候伺候的小廝拿著手裡的冠,看著寧咎那沒有兩寸長的頭髮有些犯難:
“侯爺,這冠?”
寧咎還沒出聲,一旁斜倚在榻上的人便笑了出來:
“拿過來。”
那小廝趕緊將冠和帽都遞給了閻雲舟,寧咎頗為配合地蹲到了他的身前,閻雲舟幫他把帽子帶上:
“好了,這樣倒是也看不太出來,去吧。”
今日寧咎上朝,用的是閻雲舟的閃電,青華門外已經有朝臣等候在此了,寧咎一眼便看到了蘇北呈,衝著他走了過去。
如此年輕俊朗的身姿,又是一身緋紅,寧咎在這一群緋紅老頭中可謂是鶴立雞群,想要讓人注意不到都難。
穿過了長長的白玉階,寧咎凝望著那白玉階的盡頭,瓊樓飛簷,帶著無盡的威嚴的議政宮便聳立在他的面前,這一刻他說不出心中是一種什麽滋味兒,他終將融入這個朝代,或許百年之後,史書工筆上都會有記載他的那一句話。
蘇北呈一路跟著他,幫他指了指他需要站的位置,寧咎無視周遭打量的目光,直到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出現,他才跟著朝臣躬身,山呼萬歲。
李彥的目光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隊列裡的寧咎:
“寧侯今日上朝了。”
有了陛下的這句話,這議政宮裡的朝臣才一個個公然地看了過來,寧咎手中舉著一個折子出列:
“啟稟陛下,臣今日上朝是為了替王爺遞上一封折子,還請陛下禦覽。”
小太監從他的手中接過了奏折,李彥掃了一眼,上面寫的什麽他再清楚不過了,直接將折子給了張福:
“便由寧侯代王爺將這折子中的內容讀給大家聽聽吧。”
寧咎接過了折子,清朗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上:
“臣近聞京郊清丈土地之舉,民田乃大梁百姓之根所,亦是朝廷稅收之基石,不可謂不重,臣一門蒙受多位聖祖之恩賜,京郊之所有多畝良田,奈何臣病之甚久,疏於打理,恐有下方因臣之病而有所疏漏之人致使田地荒廢,特請陛下命人再次清丈,臣,閻雲舟恭上。”
這一封折子念完,整個議政宮鴉雀無聲,人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同。
這閻雲舟公然上折子請陛下到他受封賞的土地上清丈?閻家世代受皇恩,這家裡就沒有多出來的土地?還是他早就已經做好了安排,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顯示他閻家清廉?
也有人在想閻雲舟三年前交出兵權之後便甚少涉足朝堂,以此來降低帝王的猜忌,但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一封折子是不是就是被逼之下寫的?
“王爺之意,諸位愛卿如何看?”
“陛下,臣以為,王爺想要清查王府的土地自可自行清查,沒有上折子讓陛下和戶部幫他查的道理。”
“臣以為左大人此言甚是,陛下,朝中本就國事繁忙,豈能勞動戶部去為焰親王清查田產?這簡直荒謬。”
寧咎站在那裡,冷眼看著這上躥下跳地反對的官員,這些人心中想什麽他都明鏡一樣,閻雲舟若是開了這個讓戶部查私產的口子,那麽後面他們在京郊的私產也要被清丈,可不是要抱團了。
“陛下,焰親王此舉實在是有因私廢公的嫌疑,王爺若是病重不能起身料理,這不是還有王妃在,怎麽也不能讓戶部的人去查啊。”
一瞬間議政宮中朝臣的目光都再一次匯聚到了寧咎的身上,寧咎恍然如夢初醒一樣,戳著笑意看了看這些個官老爺:
“諸位大人是說我呢,是吧?你們放心,戶部清丈我必然在測,全力配合。”
“王妃,這事兒算起來是王府的家務事兒,您盡可去家裡料理,實在不必放在朝堂上。”
“沒錯,王大人說的是,既然王爺病重難起,便應該王妃主持清查,這本就是王妃分內的活,戶部去清查算什麽?”
這些人對寧咎的稱呼忽然從寧侯變成了王妃,寧咎在心中冷笑,這是覺得他這個王妃不稱職了?
“這位大人,此言差矣,這怎麽能是家務事呢?我是閻王爺的王妃不假,但是此刻也是寧遠侯,這關起門來是一家人,這出了門可是要兩個府邸呢。
焰王府世代深受皇恩,土地,田莊不少,我若是獨自去清查,這若是少了點兒還好說,這若是多出來了一些,指不定哪天諸位就會上書參寧遠侯包庇焰親王私圈土地。
這家事兒一下就變成了國事,所以,各位大人為了避免脫褲子放屁,還是最開始就讓戶部的人同我一同去丈量的好。”
說完寧咎還施施然加了一句:
“我們王爺還說了,若是底下有哪個不長眼的莊頭私佔了民田,此次丈量過後立刻歸還,還附贈銀兩。”
說罷,寧咎再一次上前一步,微微側身面對著這議政宮烏泱泱地一群人,他仿佛又找到了從前做報告的感覺,那架勢端的是十足十,好似在開誓師動員大會,那叫一個聲情並茂,慷慨激昂:
“諸位大人,我覺得這一次可是個好機會啊,你看你們平日裡國事繁忙,也沒有什麽機會日日去下面盯著,這萬一底下做事兒的有手腳不乾淨的,欺壓百姓,私佔民田的,這些人撈了便宜,最後有損官聲的可是諸位啊,乾脆這樣,你們家裡也和我們家一樣,讓戶部的人都進去量了量,可不能便宜了底下的黑心莊頭啊。”
眾朝臣……
第123章 睜眼瞎侯爺輸出
寧咎一身緋紅官服站在大殿上,渾身仿佛都沐浴著光輝,言語之間別的沒有,主打一個懇切和真誠,一雙眼睛期待地落在在場每一個官員的臉上,那目光就像是看著一群被下面黑心莊頭糊弄還不自知的清正廉潔的官兒老爺。
那意思實在是太明顯,渾身上下好像都寫滿了“快跟著我一起查吧,再不查,你就要被你們家黑心的莊頭給糊弄了,然後還要你來背黑鍋。”
在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之後,就是李彥都沒忍住輕勾了一下唇角,他屬實是沒想到寧咎還有這一手。
半晌之後才有人躬身開口,此人一身青色朝服:
“王妃此言差矣,這清查田產,整治莊頭,本就是各個府中的家務事,古人有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寧咎十分抱歉地抬手打斷了這一高談闊論:
“這位大人先別雲,能否告知一下您是哪位?”
寧咎看著他身上青色的官服,不斷在對應昨天閻雲舟給他補的課,青色的官服是七品到五品之間,他試圖從他身上的補子辨別一下他的官職,但是這不看還好,一看,這是繡的啥?鳥?飛禽?
眼中再一次浮現出閻雲舟昨天寫給他讓他背熟的補子表,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這幾個動物別說是他沒見過,這幾個字都還是昨天閻雲舟教他才認識的,他放棄了自己辨認,選擇直接開口。
朝堂之上這樣直接不給面子的開口問官職的寧咎可謂是第一人,那穿著青色朝服的人臉色都快和朝服一個顏色了,站在他身邊的人看了一眼寧咎,打抱不平:
“王妃這話可是有失體面,這裡是朝堂,王妃休要仗著身份撒野。”
寧咎之前的話可是將這一屋子的人都得罪的差不多了,這些人此刻自然逮到了機會便要借機打壓他,這話一出寧咎的面色一沉,體內的熊熊戰火都被這陰陽怪氣的話給挑了出來,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出聲:
“大人看著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道古人還有雲,叫不恥下問嗎?那位大人同我說話,我不識他的身份,問一句是出於禮貌,怎麽到你這兒就成了撒野了。
再說,我若是不問清楚,回去怎麽和我們家王爺交代啊?回頭他問我,朝中哪位大人同我說了什麽,我一問三不知,這樣也不好吧,說實在的,我不光不識得他,我還不認識你,你是哪位?”
就連蘇北呈都扭過來了臉憋笑,被站在側前方的老爹一個眼神趕忙止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出來打圓場:
“侯爺,這位是翰林院修撰,吳保青,這位是光祿寺大夫,賀雲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