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池言忘了昨晚是怎麽睡著的。
聽到那句話後,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所幸是在黑暗裡,他看不見秦故的表情,秦故也看不見他,空氣靜止一般,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池言以為自己幻聽,又懷疑秦故在說夢話,怔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沒能緩過神來。
“秦總?”片晌過後,池言小心試探喊了聲:“您睡了嗎?”
秦故回得很快:“沒有。”
不僅沒睡,吐字還十分清晰。
池言不自覺染上幾分局促,微微蜷起被子下的手指,不是幻聽,也不是夢話,剛剛說話的正是秦故本人。
池言有些難以置信:“那您剛才說……”
剛說出口,池言就卡住了,剩下的話全部卡在喉嚨裡,如果剛剛是他聽錯了,抑或是他會錯了意,那他這麽問出來該有尷尬。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休息室再度陷入沉寂。
秦故開口打破二人間的沉默,言辭沉著而冷靜:“你需要一個結婚對象,我也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不正合適?”
黑暗中,池言小半邊臉埋在被子裡,清澈漂亮的眸子盯著天花板一眨不眨,秦故的話飄在耳邊,帶著某種吸引人的魔力,令他晃了晃神。
如果照他說的那樣,他有了新的結婚對象,就能向池母交代了,同樣地,秦故也能借此應付他催婚的家人。
和秦總結婚……
知道秦故可能只是安慰,池言斂了斂眼睫,耳廓仍在看不見的地方泛起些微熱意。他默了默,輕輕動了動唇:“秦總,您這樣說,我會當真的。”
外面天光晦暗,空氣裡漂浮著似有若無的淡淡冷香。
秦故嗯了聲:“可以當真。”
聲音低沉渾厚,充滿磁性。
令人不由心頭一動。
池言承認,當時他沒有想太多,一時腦熱就答應了。
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時,他被秦故叫醒,在上班之前一起出了公司大樓。
直到進了民政局排隊,池言才完全緩過神來。
周圍全是前來領證的情侶,幾乎是男女,他們兩個男人站在隊伍裡,便變得格外惹眼,有好幾個人在打量他們,不僅因為他們都是同性,還因為他們的長相都很出眾。
池言被打量得不太自在,垂下眼盯著地面,站在旁邊的秦故提醒他:“快到我們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池言反而緊張起來,他捏了捏手,深吸了口氣抬眼,想去問秦故,近距離才發現秦故比他高了一大截,他說話的時候需要稍微仰一下頭。
見他嘴唇微張,秦故問:“怎麽了?”
“我……”池言看了眼前後,確認似的小聲問他:“秦總,您確定嗎?”
秦故反問:“你不確定?”
他的雙眸幽沉深邃,與人對視時,仿佛凝著寒冰的古井,深不見底。被秦故這麽一看,池言下意識否認:“沒、沒有……”
秦故收回眼:“那就走吧。”
池言呆呆點了下頭,緊跟著他走向服務窗口。
之前和徐秋年商量結婚時,池言就去了解過領證的流程,沒想到會在今天派上用場。
他和秦故交完需要受理的材料,等待審核的期間,跟著工作人員去拍結婚登記照。有的人會提前準備好照片,他們是臨時決定來的,只能選擇當場拍攝。
拍攝地方是個小房間,一進去就能看見牆壁上的紅色背景布,正對著一台攝影機,兩人在指定好的座位上並肩坐下。
工作人員做好準備工作,朝他們揚了下手,“兩位再靠近一點,左邊這位先生稍微往右邊偏一下頭。”
池言被點了名字,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秦故,撞上他的目光,又連忙扭過頭去,看向正前方的攝影機,沒等他先動作,旁邊的秦故主動向他挪近了一點距離。
肩膀擦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池言頓時繃緊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工作人員再次提醒:“可以適當放松一點,另外再笑一笑。”
池言余光掃了眼身旁的人,只見秦故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依然是平日裡那張高冷禁欲的臉,他慢慢讓自己放松下來,對著鏡頭彎了彎唇角。
不知道秦總會不會笑。
快門按下的時候,池言在心裡想。
整個流程談不上複雜,但人多總要花些時間,拍好領完證,從民政局離開時早已過了上午十點。
池言拿著貼了照片的結婚證,看著上面的名字,神色有些恍惚。到了這一刻,他才終於有了結婚的實感。
他結婚了。
他和秦故結婚了。
他的結婚對象是頂頭上司。
頂頭上司成了他老公……
腦中冒出最後那句,池言白皙的臉龐泛起一抹微紅。
這時,秦故拉回他的思緒:“先上車。”
“啊,好。”
池言從照片上抽回目光,匆忙收起結婚證,登記照上的秦故雖然沒有笑,但眼神比起以往柔和了不少。
池言走過去。
來時車上只有他和秦故,秦故開車他坐在副駕,等他們出來,司機不知何時也來了,看見他,朝他點了下頭。
他正要走向副駕,被坐在後座的秦故叫住:“坐後面。”
池言停住了腳,和司機互看了一眼,轉頭打開後座的車門坐進去。秦故就在旁邊,車上又有了第三個人,池言不免有些局促,眼睛全程正視著前方。
“先去錦園。”秦故忽然開口,像對他說又像對司機說,“吃過午飯再回公司。”說完,看向身側的他。
池言於是才明白,這話是對他說的,他連忙點點頭,應了聲好,突然間想起什麽,脫口而出:“秦總,您不是要去咖啡館嗎?”
秦故掃了眼他:“我們已經領證了。”
那一眼神色淡淡,池言被看得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秦故讓他訂咖啡館是因為相親,現在他們領了證,自然就不用去了。
不知道秦故是怎麽解決的。
一路上池言沒再說話,兩人在沉默中到達了目的地。
錦園是一家以川渝菜為主的私房菜館,在申市市內頗有名氣,昨晚秦故點的外賣就是這一家。
沿著一條青石小徑進去,宅門別院,粉牆黛瓦,環境清幽雅致。
服務員領著他們進了包間,與其說是包間,不如說是一間小院子,窗前竹簾半卷,置身室內,可見院中假山流水,遊魚嬉戲,恬淡又愜意。
池言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顯得拘束,在秦故對面落座後,便不敢隨意挪動了,只看著服務員進進出出,不一會兒,他和秦故面前各自擺了一小桌。
早知道秦故有潔癖,池言對這樣的分餐並不意外,秦故沒有動筷,他也就這麽看著,雖然他們領了證,可秦故畢竟是他的上司。
見他不動,秦故提起筷子:“你是恭市人,這裡的菜品應該合你口味?”
聽秦故提及恭市,池言頓了下,點點頭:“嗯。”
進公司前多少都會做背調,這一點池言是知道的,他只是忽然明白過來,秦故昨晚會給他叫錦園的外賣,原來是因為早就知道他來自恭市。
就這麽簡單聊了兩句,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打破眼前寧靜的是一道手機鈴聲。
池言低頭看了眼,是池母打來的,沒有馬上接,抬頭看向對面的秦故,眼神像在詢問,等待他的同意。
秦故點了下頭:“去接吧。”
池言於是拿著手機出了包間。
出去後,他回頭望了眼離開的方向,尋了一個沒人的角落按下接聽。剛接到耳邊,池月華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小言言,吃飯了嗎?”
池月華對他的愛稱很多,每次都不一樣,池言已經習慣了。他扭頭朝包間看了看,小聲回:“正在吃。”
“上班辛苦了,多吃點。”說完開場白,池月華總算進入了正題,“對了,你和那個誰,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池言跟她提過徐秋年,但沒跟她說過名字,這會兒聽她問起來,才發現自己差點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