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言哦了聲,點點頭,開始專心享受眼前的美味,綿密松軟的口感,入口之後,夾雜著芒果特有的香氣,一股冰涼融化在舌尖,回味中帶著一絲沁人的甜意。
池言吃了兩口,被秦故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把他晾在一邊,舔了下唇說:“剛剛……沒關系嗎?”
秦故問:“什麽?”
池言慢慢吃著冰沙:“就是……您來飯店門口接我,被那麽多人看見……”
他們秦總一向行事低調,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剛才那樣的場景,像是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畫面。
“沒事。”秦故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已經讓人去處理了。”
池言點了下頭,雖然不明白會怎麽處理,但有了秦故這句話,讓他稍稍放下心來,他並不想給秦故帶來麻煩。
空氣再度陷入沉寂,他默了默,又問:“您怎麽知道我不想去的?”
他只是說了那麽一句,秦故便瞬間洞悉了他的想法,還專程接他來吃綿綿冰。
秦故看著他回道:“因為你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嗯?”池言一臉不解,沒聽明白其中的聯系,茫然反問:“您不也問我了嗎?”
秦故嗯了聲:“我當時也和你一樣,因為不想去,所以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他接著說:“還有,你回了我的消息。人在聚餐的時候,只有無聊才會看手機。”
這下池言總算聽明白了,心裡卻想,原來他們秦總也會有不想做的事。
他眼裡的秦故,永遠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像個忙於工作從不休息的冰冷機器,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才發現,他們秦總並非他想象中那麽高冷。
他也有溫柔細心的一面,不論是默默給他點外賣,照顧他的口味,還是在他醉酒後泡一杯甜甜的蜂蜜水,亦或是察覺到他言語間透露出來的情緒。
池言正要說謝謝,這時,秦故又說了一句,“以後不要用您,用你就可以了。我們現在沒有在公司,我現在也不是你的上司。”
池言眨了下眼:“嗯……”
他又想起秦故說自己是他的愛人,一想到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他的耳朵便不由自主悄然泛紅。
“您……”池言拿杓子攪動著綿綿冰,不知道該說什麽,吐出一個字又及時改口,問他:“你……要不要嘗嘗?味道還可以。”
秦故看著他,應了聲好,身體微微朝他的方向傾斜了一個弧度。
在他們的斜後方,有個小姐姐正在直播這家網紅冷飲店,這時,直播間的彈幕突然跳出來幾條。
彈幕:
“後面那個路人小哥哥側臉好帥呀!”
“有人在喂他吃綿綿冰?那隻手好白。”
“好像是一對路人小情侶。”
“哇,好甜好甜,比綿綿冰還甜!”
小姐姐本想看看正臉,誰知剛一扭頭,就被秦故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她被那道冰冷的視線嚇住,連忙轉過頭去。
池言只是隨口一問,本以為秦故會拒絕,沒想到他不僅答應了,還和他用了同一隻杓子,而且還是他親手喂的……
他忽然想起有一個詞叫做間接接吻。
他們應該不算吧?
池言埋著微微發熱的臉,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麽樣?”
“還不錯。”秦故簡單評價,隨後話鋒一轉:“不過太涼了,不能吃太多,對腸胃不好,你今天不能再吃了。”
池言愣了下:“啊?”
秦故定定看著他,說話的時候像個大家長,語氣卻帶著一點柔和,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太涼了,你今天不能再吃了,吃太多胃會受涼。”
池言輕輕哦了聲,他當然知道吃太涼對身體不好,也知道秦故這是為了他好,關心他。但他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很想吃綿綿冰,而且好不容易來一次。
嘴上雖然應了,池言卻握著杓子沒松手,支吾了一下,抬起清澈透亮的眸子,眼神詢問:“我能再吃一杓嘛?”
尾音語調有點軟,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不自覺撒了嬌,池言立馬閉上了嘴,耳朵一熱,不自然地把頭埋了下去。
他平時幾乎不會這樣說話,只會在信任和依賴的人面前才會用這種語氣,可他現在面對的人是秦故,光是想想,池言就止不住面紅耳赤。
卻聽秦故柔聲說:“好,那就再吃一杓。”
池言緊繃著身體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握著杓子的手才緩緩動了一下,滿滿一杓帶著芒果粒的冰沙送進嘴裡。
吃完抬眼看向秦故,聽話地放下了杓子。
回去的車上,池言一個字都沒說,車內氣氛顯得格外安靜。
車窗外,街景緩速倒退著,夜裡的風輕拂而過,臉上的熱意隨之慢慢消散。
他離開飯店後,往日熱鬧無比的同學群到現在都沒人發言,只有班長給他發了幾句私聊,字裡行間透出幾分歉意。
班長: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們也會來這家飯店。
班長:你什麽時候回申市?我們再重新約一次。
池言靠著座椅,吹著晚風,打著字回復。
池言: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沒能陪你過完生日,可能後天就回申市了。
班長:這麽快,那下次回來再約,我還沒喝你們的喜酒,下次可要補回來。
看到喜酒兩個字,池言的手指懸在屏幕上。
他沒有馬上回復,抬眼看向身旁的人,正好秦故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他又匆匆忙忙移開了視線。
如果秦故沒有來接他,他大概會一個人回去,在燒烤結束聚餐散去後,疲憊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他也不會去吃綿綿冰,更不會和秦故一起去。他的心情可能會很糟糕,因為他碰到了不想碰到的人。
但有了秦故在,一切便似乎變得不同了,雖然想到那兩張臉依然會覺得作嘔,可今晚有了不一樣的回憶。
為免被認識的人撞見,車沒有開進榆樹街,剛到榆樹街街口便停了下來。
夜市已經熱鬧起來了,人流熙熙攘攘,前面的道路有些擁擠,池言帶著秦故走進另一條稍顯僻靜的小巷。
“今天……”池言醞釀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在飯店門口碰見了兩個人。”
他隻跟秦故提過爸媽離婚,自己生長在單親家庭,並沒有告訴他從前的事。對他來說,過去已經成為了過去,他不想再和那些人再有任何關系。
秦故順著他的話問:“什麽人?”
“是他後來的妻子和兒子。”池言沒提名字也沒提身份,隻緩緩說:“他們是在我上小學時離婚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的家庭很幸福很美滿,後來才知道,所有這一切都是虛偽的假象。”
那時的他無憂無慮,天真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微末相識恩愛有加的父母,有旁人羨慕不來的優渥家境,就像童話故事裡沒有煩惱的小王子。
後來他才知道了真相,他的父親不只是他的父親,他還有另一個孩子,甚至在他出世的那晚,他所謂的父親謊稱自己工作太忙,等候在另一間產房外。
之後謊言拆穿,真相暴露,池月華毅然決然離了婚,帶著他搬來了榆樹街,一晃便是十多年。
秦故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他說著。
說完,池言吐出一口氣:“從那以後,我媽就徹底改變了想法,她只希望我能開心快樂,平安健康,找一個……和我差不多的對象,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如果被池月華知道秦故的身份,池月華肯定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更不可能答應他們結婚。
這也是為什麽,他對池月華隱瞞了和徐秋年分手的事。
秦故點頭:“嗯,我知道了。”
池言輕聲說了句:“謝謝。”
有些話他連祁非揚都沒有說過,因為不想將自己的過去展現給別人,也不想因此換來別人的同情。
可在秦故的面前,他卻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備。大概是秦故之前看到他哭過,撞見過他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