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台微愣,轉頭看向她。
簡瑞芝彎唇摸了摸簡雲台的頭,揉亂了後者的頭髮,“可這並不是你們的理想啊,你可以試試去走第三條路,打破選擇的禁錮,走一條能守護住你愛的人的道路。”
“第三條路?”
簡雲台搖了搖頭,沉默。
哪裡有第三條路給他走?
要麽就放棄這個機會,任由世界淪陷,以他和微生律的能力,絕對能在亂世之中保全自己。要麽……微生律犧牲,那簡雲台也覺得活著沒有什麽意思了,愧疚與想念,以及自責會每日每夜瘋纏他,想起來便覺得那是無邊的厄難地獄,還不如一起死去呢。
屆時就是雙死。
“你有沒有想過,和微生律一起商量這件事,而不是你獨自去抉擇?”
簡瑞芝開口問。
簡雲台躺倒了床上,雙臂張開看著天花板,涼涼說:“我告訴他,他肯定會把青燈直接送給我。沒準還會瞞著我偷偷毀掉青燈——他也是個神祟,他也有這種能力。所以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他,我不想他死。”
從始至終,簡雲台的態度一直很堅決。
那就是絕對不願意犧牲微生律。
簡瑞芝很輕松就看出來了他的想法,撐著下巴說:“真好奇你們最後會怎麽樣,但我應該沒有機會看到了——回到神龕以後,我會試著和教父商量,去摧毀原始副本的核心物品。這裡面的核心物品一定不是裴溪的青燈,畢竟現在裴溪還沒有出生呢,可能是其他的東西,如果我能夠成功,那你未來就不用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了。”
簡雲台悄無聲息躺了一會,突然驚到坐起——未來被改變了!!!
鏡中世界,簡瑞芝以及教父提前了將近二十年知道了如何摧毀謀命水晶。
沒準這件事連王都不知道,但是簡瑞芝已經提前知道了!
“你……”簡雲台瞳孔驟亮。
簡瑞芝笑著彎了彎眼角,轉眸看來,“你說我會在發現走上一條死路的時候自殺,但我這次,應該不會自殺了。”
“因為這並不是一條死路,不是麽?”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啞女一開始是在裝暈,後來真的沉沉睡了過去。也許是連日趕路實在是太疲憊了,她隻覺得床好軟,香香的,屋子裡很安靜。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昏暗。
——簡雲台說過要在天黑前離開的!她怎麽還在這裡?!
啞女心中猛地一空,幾乎是從床上驚到躍了起來,拄著拐杖焦急往外跑,一瘸一拐的。路上,她撞到了院長女士。
“啊——啊——”
啞女焦急比劃,眼淚汪汪。
“他們已經離開了。”院長女士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麽,歎了口氣。
“回屋吧,他們沒有留給你什麽話。”
“……”
啞女跌坐在地,臉色慘白。
幾分鍾後,她仰著頭痛哭出聲,不依不饒地在地上哭著打滾耍賴。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連告別都不說一聲,直接走了,為什麽拋下了她?
院長女士歎氣搖頭,彎腰將啞女抱起,一路上啞女都在錘她的肩膀,又咬她的肩膀。拖拖拽拽地帶到放有嬰兒的客房之中,啞女才稍稍平靜下來,趴在床邊小聲哭。
她想和他們一起走。
一起去冒險。
她以後還能見到他們嗎?
哭著哭著,手臂硌到了一個硬物,啞女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從嬰兒的枕頭底下拽出了那件物品——童話書。
看見上面的血跡和精美的卡通圖案,啞女頓時又鼻子一酸,不住地哽咽。
枕上童話書,周圍靜悄悄的。
昏暗,孤單,人去樓空。
再也沒有之前的熱熱鬧鬧。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家長送到了寄宿學校,轉身進校前,依賴的人們身影漸行漸遠,天空仿佛都是灰色的,可她被留在了原地,再也等不到家長來接她了。
院長女士推門進來,說:“那個漂亮的男生說,如果你哭的話,就讓我給你讀童話書——是你手裡的這本嗎?”
啞女抱緊童話書,滿臉的戒備。
院長女士伸手來拿,她猛地搖頭,將童話書抱得更緊。像是為了證明什麽,她眼眶通紅翻開童話書——以前為我讀書的人不要我了,那也不需要你讀!我自己能看得懂!
然而書冊翻開,她卻微微一愣,啞然低頭看著紙張。
——你可以為我畫一隻羊嗎?
在這行文字邊,有人用黑筆畫了一幅簡筆畫,是一隻正在吃草的小綿羊。
啞女愣愣看著書頁,眼眶驟然酸澀,心裡仿佛也被酸浸泡過一般。
簡雲台這個壞人,為她畫了一隻羊。
對面,院長女士蹲下了身,溫柔笑說:“我讀給你聽,好不好?”
“……”
啞女沉默擦淚,遞出了童話書。
另一邊,簡雲台等人其實沒有走遠,都坐在汽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天色昏昏暗暗,鵝毛飛雪落滿了汽車的擋風玻璃,還剩半個小時了。
“我們真的什麽話都不留嗎?”胖子唏噓說:“那小孩肯定哭了。”
簡雲台坐在後排,看著車窗外的人群,說:“有什麽好留的,過個十來年她就會發現,小嬰兒長大了和踹她一腳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到時候肯定覺得哭了個寂寞。”
“笑死,誰讓你當時踹她一腳的,你今天在早餐店還踹了她一腳。”胖子也坐在後排,大笑說:“她以後指不定給你踹回去。”
簡雲台笑了一聲,“那她可得趁早點踹,過了十歲,我就是孤兒院裡最大的刺頭。”
裴溪同樣坐在後排,抬手觸碰自己的臉,有些心神不寧。
簡瑞芝回頭,遞過來一個口罩,“實在不行,要不你戴個口罩回去?”
裴溪婉拒,“不必了,多謝。”
簡雲台猛地一拍頭,驚道:“差點忘記這事!神之通行的面紗沒了,完了完了,回鏡塚田僧通行要罵死我。”
簡瑞芝單手扶著方向盤,回眸笑道:“要不要我現在罵裴溪幾句,給你平衡一下。”
簡雲台聳肩:“你罵吧。”
簡瑞芝看了裴溪一眼,實在是挑不出什麽毛病,只能說:“唉,真優秀。”
簡雲台無奈抬高音量:“媽!!!”
裴溪手掌松松握成拳,抵住唇,輕輕彎唇笑了一下,沒有像方才那樣心神不寧。
胖子也害怕被田僧罵,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和簡雲台聯手再加上裴溪的維護,應該勉勉強強打得過田僧。但一和那老頭對上眼,他倆頓時消了氣焰。
隻敢在背後偷偷吐槽田僧。
“壞老頭!”
“脾氣大!”
“總是找我們的麻煩!”
“我覺得還是找塊布蓋上臉吧,”胖子心有余悸說:“有總比沒有好。”
簡雲台脫掉了外套。
胖子震驚:“你這塊布也太大了點吧?”
簡雲台無語看他一眼,伸手敲了一下駕駛座,將外套遞給簡瑞芝。
“後路難走,多穿點吧。”
簡瑞芝接過外套,沉默將其穿上,外套裡還有簡雲台的體溫,暖洋洋的。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強行逼著自己按下心中的酸澀感,回頭笑著說:“你們倆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她問的是胖子。
胖子頓時精神一震,控訴指著簡雲台說:“阿姨,您不知道您兒子以前有多凶殘,在副本裡那可是橫著走的。四五層樓的高度說跳就跳,boss被他打得滿地找牙。”
簡雲台踹他,“誇張了啊。”
“怎麽老是踹人,你打狗棍成精了啊。”胖子壓下他的腿,興致勃勃吐槽說:“想我當年和他初遇的時候,那可是一萬個太陽高照,遍地變異動植物到處亂爬,我在超市通道裡,看見外面有個人在跑——嘿!您猜是誰?就是您那淚眼婆娑受難的小可憐兒子,那個時候我挺身而出攔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