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給我翻頁。”簡雲台無奈,有氣無力順著上次卡住的地方往下讀。
【第七個行星,於是就是地球了。】
【如果你愛上了一朵生長在一顆星星上的花,那麽夜間,你看著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開著花。】
啞女面上寫滿了焦急與難受,不停地轉頭看向密林深處,像是在等什麽人來。
她根本就沒有心情認真聽。
簡雲台眼前陣陣發黑,好似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正拖拽著他的意識,叫他拿起身旁搶來的槍,對準自己開槍。
但童話書還沒有讀完。
他忍著腦中狂躁的雜念,低聲讀著:
【我給小王子畫的羊嘴套上,忘了畫皮帶! 他再也不可能把它套在羊嘴上。於是,我思忖著:“他的星球上發生了什麽事呢?大概小羊把花吃掉了吧……”】
【羊究竟是吃了還是沒有吃掉花?】
【任何一個大人將永遠不會明白這個問題竟如此重要!】
終於讀完了。
簡雲台正要合眼,啞女突然又伸手推了推他,將書重新翻回了第一頁。
指了指第一頁第一行第一個字。
“…………”
簡雲台歎氣:“你在折磨我。”
啞女早就注意到簡雲台在不停地看槍,她一把抓起槍支,重重甩到幾米開外的地方。她眼眶通紅作出口型:“堅持住!”
簡雲台抬眸看著她。
說得沒錯,最艱難的時刻已經挺過去了,裴溪、胖子,還有簡瑞芝都在找他們,看見了他背上的傷,還指不定怎麽念叨呢。要是再看見他自己拿槍把自己給崩了,那才真的叫天都塌了下來。
想到他們三人,簡雲台重新打起了精神,從頭再讀。
他感覺,自己應該是戰勝了執念值的影響,因為還有人害怕見到他死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金烏西沉,某一瞬間,簡雲台覺察到鼻尖有淺淺的涼意,抬頭一看,霧蒙蒙的昏暗天空中像是灑下了雪白的柳絮,霎時間遮天蔽日。
下雪了。
藍紗從細雪中穿過,截斷了皚皚白雪。地面微微震動,金金獸化變大,背著胖子與簡瑞芝往這邊疾行而來。
最先到身邊的,是從天邊降落的裴溪,他衣擺揚起,快步跑到簡雲台的身邊。
蹲下身後卻不敢隨意碰觸他。
簡雲台第一次見到裴溪露出這樣焦急恐懼的神色,白紗下的薄唇隱隱發白,抿成一條線,指尖懸停在他的眼前,有些微顫。
“下次來早點。”簡雲台虛弱笑道:“冷死了,你再遲點我就要感冒了。”
裴溪面色微白褪去外衣,裹到了他的背上,“我們在林口找到了你的媽媽,她說你往這邊來,卻不知道具體在哪裡。我只能揚藍紗到天上,試圖搜尋你的蹤跡。”
這話說起來很輕松,但密林林葉繁茂,擋住了地面。即便在天空中,也很難看清楚下面的情況,他幾乎是翻遍了整個護城林,地毯式搜索,寸寸搜尋才找到了簡雲台。
“呼哧”一聲響,金金停了下來。簡瑞芝幾乎是從金金背上跳了下來,踉蹌跑近。
又眼角通紅地停住。
胖子也焦急跑來,一看便“靠”了一聲。
“怎麽傷成這樣,他媽的,他們在你背上砍了多少刀?”胖子氣憤踹了一腳附近士兵的屍體,想要轉頭問啞女怎麽回事,結果一轉眼就看見啞女畏畏縮縮靠在樹洞裡,伸出來的那條腿上鮮血淋漓。
啞女比了幾下手語。
簡瑞芝翻譯:“她讓我們去醫院。”
胖子說:“不能去醫院,這個時候往醫院跑,那不是活膩歪了嘛。”他蹲下身面色嚴肅檢查了下簡雲台背上的傷口,黑著臉說:“把那些士兵鞭屍吧!氣死老子了。”
“沒有必要。”簡雲台意識昏昏沉沉,閉著眼睛有氣無力說:“不去醫院,現在就上火車。傷口你們看著辦,簡單處理一下……”
胖子頭大瞪著簡雲台背上的刀傷,從耳垂斜向下一直劃到了後腰,深處可見骨。最讓他生氣的是這傷口不知道怎麽回事,上面沾了好多泥與血,有些泥都滲到了傷痕裡,明明是一處刀傷,血卻鋪滿了全背。
“誰乾的?!”胖子怒咬後槽牙:“有毛病啊,砍就砍了,怎麽還往你傷痕裡塞泥巴,這是什麽變態喜好啊。”
啞女一驚,傻傻張大嘴巴。
這泥巴不是士兵塞的,是她把簡雲台拖到樹洞裡藏起來的時候,粘上去的啊!
她打手語解釋,但對面三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可能以為簡雲台被誰虐待了,根本沒心思看她打手語。
啞女:“……”QAQ!
胖子沉聲說:“先把上面的泥巴和血清掉,不然傷口容易感染發炎。”說著,他就預備脫掉外套,想著拿這玩意兒充作抹布,撕成塊狀去擦。
簡瑞芝連忙攔住胖子,“你的外套太髒了,而且質地粗糙,他會很疼。”
胖子:“……現在我們全都很髒。”
“……”簡瑞芝靜默。
這話說的可讓人太心酸了,他們一行人就跟難民似的,胖子與裴溪從火車站回來,沾了一身的灰塵,身上還有煙草的氣味,特別是裴溪,裴溪地毯式搜尋密林,白衣染上了不少紅花與綠汁。簡瑞芝與啞女則是半身染血,簡雲台自己就更別提了,只有一張臉還算是白白淨淨。
只有嬰兒的繈褓還算乾淨。
大冬天,要是把嬰兒的繈褓弄出來給簡雲台擦洗傷痕,那嬰兒估計也夠嗆。
簡雲台聽他們談這些都頭疼,昏昏沉沉閉眼說:“有什麽好擦的,上火車再弄吧。”
“你的傷口會感染——”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是有些震驚,周圍突然靜悄悄的。
簡雲台隻覺得身旁窸窸窣窣一陣,間或夾雜有銀鎖的叮叮當當聲,清脆又微小,像極了懸掛在海灘邊的貝殼風鈴。緊接著,背上就傳來了輕柔的觸感,一點一點將那些泥土拭去,血水變成了雪水。
所以到底是用什麽東西給他擦的?
他心中有些疑惑,想要睜開眼睛看,可是太疲憊了。無論怎麽用力,眼皮好像也重逾千斤,陷入昏睡前的最後一瞬,簡雲台聽見胖子似驚歎,又似調侃:“好家夥,我要是長你這樣,還拿面紗擋著?我洗澡我都不關門的!我要裸/奔上街造福社會。”
……胖子又在滿嘴跑什麽火車?
簡雲台滿心迷茫,昏迷了過去。
※※※
【請神上身副本!睡著的姐妹們速速起床!】微博上有這麽一個高熱話題。
【裴通行摘面紗了!好帥!嗚嗚嗚我已經軟到在荷爾蒙的衝擊下了!】
【啊?什麽?發生什麽了?不是還在逃亡嗎?我幾天沒合眼實在扛不住去睡覺了,半夜被姐妹一個電話弄起來,所以我的cp終於要成婚了嗎?】
【不是成婚才能摘面紗麽?這還要逃個五六天呢……霧草,簡大膽受傷了?!】
【簡雲台受傷了,需要乾淨的布來處理傷口,他們一行人全都風塵仆仆,髒得要死。只有裴溪的面紗一直被他自己有意防護,保存得乾乾淨淨。於是裴通行摘下了面紗,用面紗清理簡雲台背上的血跡和泥。】
該條評論後還帶著一張直播截圖:
滿屏滿屏的黑泥與血紅,已經被刀刃豁開來的白皙皮膚,血塊結痂。有一隻骨節纖長有力的手,正攥著一塊如白雪霧氣般的柔紗,輕點著那背上的黑泥與血。
雪白與汙濁碰撞,對比度極強,給人一種巨大的視覺衝擊感。
【裴通行的面紗與青燈不是神之通行最嚴防死守的規矩嗎?我靠,之前青燈給了簡雲台就算了,現在連面紗也摘下來擦血?】
【嗚嗚嗚嗚嗚裴通行的底線真的是為了簡雲台,一退再退。】
【田僧會氣死吧hhhhhhhhh】
【沒有面紗,裴通行出去後不是直接和同僚們貼臉了嗎?笑死,我一想到他們看見裴通行露臉的表情,就覺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