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花裡胡哨。”
簡雲台笑了笑,看向胖子。
其實昨天他有無數機會可以向胖子坦誠,他會留在鏡塚之外。可是看胖子這麽高興,他也就不想說了。
免得婚禮這麽喜慶的日子,胖子在堂前捶地痛哭,指天罵地,這多難看啊。
他也沒有和裴溪說。
理由也很簡單,他不敢說。
他根本說不出口。
“送入洞房也得等一個月後,等你們重聚後。”胖子促狹笑道:“怎滴?我到時候來鬧個洞房,你會打我嗎?”
“我不會,但裴溪可能會。”
“靠,那還是算了吧。”胖子心虛抖了抖,又掰著手指頭數數,“那今天的流程豈不是就剩下了兩個,剪發和拜堂?”
簡雲台點頭:“嗯,簡單點好。”
免得創造過多的回憶,讓人心裡難受。
田僧不高興說:“撒豆撒花生還是要撒的,不然太簡略了。我看要不這樣吧,等你們老家的人過來,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再給你們補一場婚禮,四十二道流程,一道都不能少!”
胖子噴笑:“田僧通行,你想讓簡大膽死就直說。真要這樣搞,他沒準會直接逃婚,還是帶著新郎一起逃婚的那種。”
田僧:“呸呸呸!你怎麽又提死字,真是太不吉利了,不會說話你就出去!”
胖子被田僧一腳蹬了出去,扯著嗓子怪叫不止。來來往往的神之通行都笑看他們,田僧嫌丟人,迅速掩面而跑。
新房內驟然安靜了。
仿佛喧嘩遠去,萬籟俱寂。
簡雲台端坐在銅鏡前,心裡想著,這裡面沒有網絡,黑客白要用多久的時間,才能重新構架起一個有網絡的世界呢?
他又忍不住地想。
黑客白的未來規劃是在百萬無名碑處守墓,卻不得不要在鏡塚裡再多乾幾年,這人現在估計已經滿心無奈,隻想下班了。
魚星草的未來夢想是當遊醫,那他的夢想應該會在鏡塚裡發揚光大。
開荒,必有傷員。
徐晴晴想當個網絡主播,那她得等黑客白構建網絡之後,才能再當主播了。
想著想著,簡雲台就笑了。
大家都是有未來的人。
他沒有未來了。
哐哐——
哐哐哐——
窗台傳來輕扣聲。
簡雲台走到窗邊,將窗戶架底部抬起來,眼睛微微一亮。
天光映入昏暗的室內,床外的男人身著大紅婚服,取掉了面紗。裴溪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自在,耳廓微紅側著頭,垂在肩後的白發像是絲綢一般,閃著銀色的光暈。
正常來說,神之通行一輩子只有兩個時機會取面紗,大婚,以及身死入葬時。
“你怎麽站在窗外?”簡雲台回頭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驚笑疑惑問:“門是開著的呀。”
裴溪正色說:“田僧通行告知我,大婚之前,新婚的兩人不能在新房中提前見面,否則不吉利。”
“不能在屋子裡見,所以你就在窗外見?”簡雲台笑出了聲:“田僧通行是真的很迷信。左一個不吉利,右一個不吉利。”
裴溪說:“他希望我們往後能夠順利。”
簡雲台頓時感到羞愧,“那我不應該說他迷信。唉,我剛剛還嫌棄他在房間裡吵呢,早知道剛剛對他好一點了。”
“以後還有很多機會。”裴溪彎唇笑。
簡雲台心中一空,嗓子眼上下動了動。他趴到窗台上,依舊是一張笑臉,“那麽我未來的丈夫,婚前找我想做什麽?”
裴溪被說得面紅耳赤,偏頭低低說:“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麽。”
簡雲台大笑:“當然可以!不過你確定你要站在窗戶外面說話嗎?要不還是進來坐坐吧,你後面的人都在看著你呢。”
裴溪斷然拒絕:“不進去,不吉利。”
他回頭,輕飄飄的視線掃向後方看熱鬧的神之通行們。刹那間,天空上的,地上的,人群瞬間嘻嘻哈哈著跑遠。
裴溪回頭說:“現在沒有人看了。”
簡雲台勾住他的領口,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笑說:“我男朋友真可愛。”
這次裴溪臉龐通紅,默不作聲抬手,按住了他的後腦杓,閉眸加深這個吻。
門方向傳來大叫聲,“簡雲台,你好沒好啊?換個衣服怎麽換這麽長的時間。”姚豐踏步走了進來。
簡雲台眼前一空,身形往前傾了一下,堪堪拿胳膊肘支住窗台往回看。
姿勢十分扭曲,面色尷尬。
姚豐靜了靜,迷惑問:“你趴在窗台上看什麽?”
簡雲台胡亂抬手往窗外指,“看,呃,看外面的風景。”
“你可真有閑心。”姚豐沒有懷疑,催促說:“快點,所有人都好了,就等著你了。裴溪都快到婚禮現場了。”
“…………”
簡雲台垂頭看了眼蹲在窗外的裴溪,內心一陣無語。
姚豐說謊話一點都不打草稿的,為了催他,睜著眼就在這裡說瞎話。
“知道了,知道了。”簡雲台擺手,“你先去吧,我待會就來。”
“那你快點。”姚豐喜滋滋轉身離去,“今日要分喜糖,孩子們都等著喜糖呢。”
簡雲台敲了敲窗台,好笑說:“你躲得倒挺快,我差點倒翻出窗戶。”
裴溪站起,輕歎氣說:“姚豐通行若是知道我來見你,定會向田僧通行告狀。”
簡雲台心有余悸:“那你還是躲快點好。”他摸了摸下巴,明明是正經要結婚的,他怎麽總有一種偷/情怕被抓的緊張感。
正當他想這些時,裴溪突然抿了抿唇,側目看向一旁,“紅水晶世界的人都會過來,那,那個人,也會來嗎?”
“誰?”簡雲台茫然。
裴溪乾咳:“就是,那個人。”
“誰?”簡雲台依舊茫然。
裴溪眨了眨眼:“你的前男友。”
簡雲台:“…………”
愣滯兩秒,簡雲台大笑出聲,“你是真的很可愛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溪鬱悶看著他。
簡雲台幾乎要笑出眼淚,抬手蹭掉眼淚,他說:“那個人不會來。”
他並不打算告知裴溪的真實身份,事實上,他希望裴溪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因為這個時候分別,那麽他在裴溪的眼中,就只是結識了一個月的一場虛無縹緲夢境。
若是恢復了記憶,那麽那些跌宕起伏的過往,只會讓裴溪更加忘不了他。
像是刀子狠狠刻在了心底,一點一點剜出這些深入骨髓的故事。
簡雲台覺得,擁有所有記憶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忘掉眼前這個人。
那麽這些隻由他一個人來承受就夠了。
“我以前在賤民區掙扎,把孤兒院當成我的家,後來孤兒院倒閉了。”簡雲台收斂笑容,垂眸淡淡說:“再後來我把聯盟當成我的家,但聯盟的理念和我的理念不符。最後我去了神龕,想把神龕當成我的家,那裡是我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裴溪靜靜聽他說。
簡雲台歎了一口氣,“但是神龕同樣也風雨飄零,一個大廈將傾的地方,怎麽可能可以撐得起暴風,讓我安身立命呢。”
裴溪執起他的手,想了想,神情無比鄭重說:“從今以後,鏡塚就是你的家。”
遠方鑼鼓喧天,禮炮齊鳴。
看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簡雲台笑了笑,說:“也許吧。”
裴溪蹙眉,更加用力地握住簡雲台的手,“不是也許,是一定。”他好像十分期待婚禮,又情不自禁著暢想未來:“在鏡子裡時,你說過你活到現在都疲於奔命,以後隻想遊山玩水。等鬼火四散到世界各地,紅霧被驅散,屆時我們就可以去看最清的湖,登最高的山……”